张寄在他面前,倒一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又说:“宋先生。”
宋南津淡笑:“不用那么客气,上次见过,你叫张寄?”
“嗯。”张寄连连点头:“是,我是文征的老同学张寄,也是文征的前……”
说到这他顿了下:“是前些天算男朋友,我和文征认识七年了,关系很好,非常好。”
宋南津听着,点头。
“是的,然后就是……”
“喝茶吗。”
“啊?”
张寄看了眼桌上价值不菲的茶具。
宋南津说:“建阳的白毫银针,或者峨眉雪芽,再或者,品酒也行,franciacorta产区的起泡酒。”
像完全没关注他在说什么。
张寄哪懂这些。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说实话当时要来都比较忐忑,知道这里消费高,再加上他求宋南津办事,他们这个圈子里消费层次又怕是上万也看不上。张寄自知够不上如此,可求人总该有诚意。
所以他来了。
他本来还想着,一餐饭还可以。
可随便瞟了眼那边酒柜的各种天文标识以及珍藏价,张寄刚刚来这愣是一杯咖啡也没敢点。
他说:“不用了,不用哥哥那么破费。”
“没关系,也不贵。”宋南津道:“你来这,那你是客,第一次来哪有不请客喝茶的道理呢。这样吧,大红袍,清火,止渴。”
张寄点头,说:“哎,好,谢谢哥。”
文征她哥哥。
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张寄在心里想。
“好了,要说什么?”
宋南津后靠,抽一支烟出来。
张寄搓了搓搁在腿上的手,表达来意:“是这样的,哥,您如果有了解应该知道,一周前,我跟文征分手了,确切来说也不是分,其实也是为这个事一直在闹矛盾,文征这人性格这样,生我的气,那就是真生,我知道我哄不来她的。”
“可能两个性格太像的人触碰到一起就容易起矛盾,也可能我当时情绪是有点上头,一下就应了话,说了分,可……其实我心里不想分的,我真的很不想,我很爱她,非常爱,没了她,我甚至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宋南津静静听着。
听他如何说那天的事,如何表述自己对文征的感情。
良久没说话。
张寄抬头,说:“宋先生,您……有在听吗?”
宋南津轻点手指,掸了掸烟灰。
“在,你继续。”
张寄松一口气,继续说。
“我和文征相识于七年前冬天,那年我们都在上高中,正值青涩年华,她在理7班,我在理4班,我们俩,高中一开始没什么交集,高二重新分班,碰到了一起。”
“曾经高三时,她姨母生病,我陪着看望过。”
“我家里是什么情况,她也清楚知晓过。”
“说起来那两年,我们最多交集的地方竟然是医院,有时想想我也总觉得,缘分这东西神奇。”
“我喜欢她,喜欢很久了。高中到大学,17岁到23岁,喜欢到,为她出头,替她打伞,别人做不到的一切一切我都可以为她做。我是真的很喜欢征征,可那时候大家高中,又是清贫人家孩子,哪有资本谈恋爱,我从没说过自己的感情,也从没求过什么。”
“我想等,我知道只要我等,我一定等得到征征。”
“大学她忙于学习,她在实验室里头也不抬,我在除夕夜搬来十箱礼花在她宿舍楼下为她庆生,刚上大学,我去帮她搬行李,在学校,从没人敢对文征怎么样,因为文征有我。”
“大四,我终于追到了文征。”
听到这,宋南津眼皮微抬,敛无情绪。
“她接受了我,我问她,如果以后有可能,可不可以结婚。”
“文征同意了,你知道吗,我从未想过她会同意,因为在我心里她就像清冷的白月光,她眼里从没在意过什么。可那一刻她是有考虑过我们未来的,我张寄心里就认定,未来这辈子,就是文征了。”
“可毕业才一年有余,我上岸,她工作,我们在时间和距离中走远,我没想过……我们会分手。”
宋南津手里的烟灰快堆了一截。
他静静听着对面男人讲自己心里话。
对待文征是个什么感情,他们如何相识,这些年又是怎么走过来。
看着。
盯着。
外如看一个早已熟知却又陌生至极的人,一个没有线条,可他也清楚这一切细节的人。
眼前仿佛也出现画面,那年冬天鹅毛大雪,文征推着自行车在街边步行,一个背著书包的男生从后赶上来,逗她,她回头看,他却出现在另侧,他点这边肩,他又奔到另一头。
他们笑。
宋南津坐在迈凯伦里,副驾是姑母宋兰春。
姑母难得坐一趟他的车,两人淡声聊着这些年他爸妈在国外的规划。那两年宋南津爸妈闹离婚闹得狠,最后也没真离,宋兰春知道宋南津这人不喜讲话,对内,对家人,总是那副有点颓然看淡的样子。
他不在意,也不关心别人对他的看法。
他开车,有看到路边经过的那女孩。
住姑母家那丫头。
他压根没在意过。
一开始是真没在意的。
可疾驰过去之时,后视镜里那抹纯白身影,仍旧令他莫名多投过视线几次。
张寄说着话。
他眼皮耷下,像压根没在听。
张寄说完,两人之间也静了。
他犹豫的眼神迟疑投过去,看向那个什么都优越出众的男人。
“哥,您……有什么看法吗?”
宋南津指间的烟已经燃得很后面了,张寄说话才回神,点点烟灰,说:“没。你继续。”
张寄说:“我已经说完了。”
“嗯。”宋南津说:“所以你希望我去帮你说话,是吗?”
“是,我不想和文征分手,您跟她关系好,她或许也听您几分话。”
说到这张寄还有几分不太好意思:“知道您平时很忙,可能这样会很麻烦您,如果您需要什么等价回报的话,我……”
“不用。”
话被打断,张寄讶异抬头。
宋南津说:“我们什么关系,举手之劳,用得着这么客气。”
“哥……谢谢您,您是文征的哥,那也就是我的哥,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我随时效犬马之劳。”
宋南津笑了。
微扬下颚,吐了口烟圈。
“所以你现在工作是定下来了,下周去北京?”
“嗯,差不多,前两天去文征台里还和她碰到过,她对我态度不怎么好。”
“文征性子是那样,她生你气,但也许不是完全生。也许需要你去哄,或者说,有点什么别的表示。你在研这么长时间,大家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品行又如何,别担心。”
张寄说:“哥哥谬赞,说实话,在科院里不说别的,但我这个人的人品,那绝对是没话说。”
宋南津盯着他,依然是笑。
“所以,其实我真的也很想文征能和我一起去北上,我们的未来,我们一起打拼,我真的不想失去……”
话说完,张寄抬眼。
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宋南津一直在盯他。
仍旧是一开始那般谦逊,平和,如温润君子一般令人如沐春风。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对上宋南津的眼,他盯着自己的这个方向,那种眼神,莫名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他,却叫人觉得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如静置,位居高位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旁观,而他张寄置身孤巅,身后就是万丈悬崖的末路。
自己,仿佛从没真正入过宋南津的眼。
张寄试着喊了声:“……哥?”
宋南津回神,视线回拢。
“您刚刚那样看我做什么。”
宋南津扯唇,说:“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哥哥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今天突然想到一个点。
或许宋南津最难受痛苦的地方不在于喜欢一个人从未得到过。
而刚好是曾经得到过。
可后来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