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在一旁冷眼看着没吱声,祁广志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便接着刚才的话题同郑海川说,“你别听她吹。空调是她男人白送的,你给啥钱。”
郑海川这下是真惊讶了,他有些好奇,又替红姐高兴:“红姐你也有对象啦?!是哪个哦,我见过没有?”
红姐手上正缝着一条裤子。工装裤,看起来穿了挺久的,膝盖和侧边都磨白了,系扣也摇摇欲坠。红姐一边拿针锁边,一边翻了个白眼,“有对象很稀奇么?老娘年轻时候追的人从村头排到村尾!”她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目光犀利地看向郑海川:“‘也’?大川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谁啊?”
“……”郑海川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没想到自己一下暴露了。
郑海川其实并不介意坦诚他和律医生的关系。他之前一直不觉得男的和男的与男女之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谈恋爱吗?可那天听了吕老师的故事,他又有些担心。
郑海川倒不是怕自己被旁人闲言碎语,但他不想让祁聿被人胡乱编造一些难听的话。上回在直播间他看到那些不认识的人那样误解律医生他都很生气,如果是他们认识的人,律医生会很难过的吧?
郑海川这么想,对着红姐就没有立刻坦白出声。
但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凑上了一个热源,腰间也多了一只手攀上来。
“堵在门口说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随性清冷,钻进郑海川耳朵里却很热。
郑海川立马把心里的犹疑抛在了脑后,高高兴兴地扭头喊人:“律医生,你下班啦!”
祁聿本来也噙着笑的,但这抹笑在越过郑海川的肩头看到里面站到的人时,就立刻拉了下来。
啧,晦气。祁老头为什么在这里?
“长那么大,人都不会喊了?”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祁广志忍不住先开口了。
“呵。”祁聿冷哼一声,并不悚他,却也不想搭理。他只推着郑海川往里走,“回家了。今晚吃什么?”完全视若无睹一旁站着的那个和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老头。
“啊?哦,吃冬瓜。冰箱里还有好多肉,我打算再搞个红烧牛排骨。”
“那牛排是拿来煎的,谁让你当仔排来宰?”
“嘿嘿,我没平底锅嘛,怕煎糊,那么贵的东西不要浪费了。”
“不会浪费。”
祁广志目视着许久没见的儿子和自己擦肩而过,和别人说话亲密,和自己却好像是陌生人。他胸口感觉堵得慌,想把儿子叫住好好说道两句,可脱口而出的话却口是心非。
“死衰仔!书读进狗肚子里了!我系你老豆,唔系你仇家!”
祁聿此时已经跨了几层台阶,踏上了一楼。闻言猛地转过身,一双狭长的眼眸瞪向祁广志,眼里和语气中都只有憎恶:“你害了我阿妈,还不是仇家?!”
说完他直接一手抓着郑海川一手抱起小禾苗跨步上楼,不留给祁广志半点争扯的机会。
楼下,红姐看老邻居颓败的样子,很想说一句风凉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但看着本该享清福的祁广志如今孤家寡人,她叹了口气,还是安慰了一句,“志哥啊,你也知道……聿仔和他阿妈好。这几年,他一直没完全走出来。”
“他就是怪我……”不到六十的男人短短几年苍老得像古稀之人,“他怪我没照顾好阿凤,没救下阿凤……”
红姐也知道他们一家子的事,这时也没法客观地说谁对谁错。她只知道祁广志当年确实辜负了阿凤mǔ_zǐ 俩挺多,只好道,“逝者不可追。更何况村里这破路况,当时你也尽力了……”
祁广志摇摇头,不欲多说。他掏出一盒烟,给红姐递了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便继续垂着眼沉默地一层层查表收租了。
而在楼上,刚进家门的郑海川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拉着祁聿问:“齐叔……是你爹?!”
所以不是齐叔,是祁叔?!
“……你终于发现了。”
祁聿满脸无语。刚才在楼下撞见老头的烦躁,眨眼间就被自家的憨子给逗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