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盘算着,如果等他和小不点吃完晚饭还没见郑海川回来,他就先报警。
这个城市看上去充斥着高科技与现代化的鲜明光亮,但还是有很多看不见的角落里信守传统而古旧的秩序与潜规则。郑海川那么莽地跑过去拦人,祁聿打心眼里不觉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事实也证明祁聿想对了。
在外卖员送来餐没多久,餐桌上的食盒还热气腾腾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一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祁聿和坐在他对面的郑嘉禾一同迅速地抬起了头,朝屋外望去。
这一层的感应灯刚刚亮起。
攀爬上楼的身影动作有些异于常人的慢,昏黄的光线从他头顶打下,在楼梯上蔓延出一片缓缓挪移的阴霾。
青年低着头,因此看不清面色。但他身上的背心颜色倒是被照得明明白白——东一团西一片的,不知是泥污还是血渍,深色的暗沉将灰白的布料染得一片狼藉。
除了背心,青年抓着扶手的小麦色手臂上也有不止一处的青青紫紫,而另一只同样惨状的手臂被他撑在被衣裤遮盖的后腰处,支撑着上楼的步伐。
“吱嘎——”
木制的椅凳在地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正慢吞吞爬楼的郑海川闻声惊地一下抬起了头。
隔着半开的房门,郑海川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斥着他此时还看不懂的情绪,就算有金丝镜框挡着,也掩盖不了里面翻滚的怒气与温度。
“哎,祁医……”
郑海川瑟缩了一下身子,讷讷动了动嘴皮。
只不过他嘴角有一条裂口,轻轻动一下都有些疼。
郑海川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没脸见人,高壮的身体耸肩缩背,试图缩成一只没人看见的虾米。只不过显然这样的躲闪是没有意义的,没等郑海川一句话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胳膊被祁聿给大力捏住了。
那力道转眼便散得只剩一层,尽管这样,却也令郑海川的身体换了个支点。
令他半边身子靠在了祁聿的肩背上。
“祁医生,不、不用麻烦……”
郑海川连忙想躲开祁聿的搀扶自己走,结果祁聿一个眼刀横飞过来,“闭嘴。”
“……哦。”郑海川就不敢吱声了。
老老实实被祁聿半扶半扛地带回了家。
“幺爸!”
等郑海川坐到祁聿家沙发上,一旁焦急等了老半天的郑嘉禾才扑上来,“幺爸,你终于回来了!”
“哎哟哟,慢点慢点禾苗儿,”郑海川龇牙咧嘴地接住小侄儿,摸摸他的头道歉:“对不起哈,幺爸今天回来晚了点。”
“唔,”郑嘉禾摇摇头,注意到自家小叔身上的斑驳,小男孩眼中露出小大人般的担忧,“幺爸,你怎么了?”伸手就想去碰。
“就……就路上摔了一跤。”郑海川十分拙劣地扯了个谎。他将小侄儿手捉在手里揉了揉,又放回到身边,叮嘱道,“乖乖坐着,摸挨。你幺爸我现在比鸡蛋还脆。”
“呵。”
祁聿此时从卧室拿着东西出来,闻言冷笑一声。
“鸡蛋?”他没好气地将医药箱“咚”地一下跺到茶几上,睨向郑海川,“难道不是鼻青脸肿,鸡飞蛋打?”
“……哎?嘿嘿,差、差不多。”
郑海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祁聿的瞪视下心莫名其妙就有点虚。他扯了扯祁聿的裤子,悄悄朝他使眼色,嘴里无声道:“律医生,帮我瞒着小禾苗。”
他没注意到自己对男人的称谓不知不觉换回了以前的叫法,反倒是祁聿听见了,脸色缓和了一些。
“禾苗,继续去吃饭。”祁聿目光移向一旁的小男孩。
刚才送来的外卖两人才刚刚开吃,祁聿这时候吩咐出声,郑嘉禾也不敢反抗。他只是目光还留在郑海川身上的伤上面,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