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
当你发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似乎够一够手就能碰到时,通常会因为不信命而奋发努力一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
但当你发现你和对方之间其实相隔天堑,除了回炉重造根本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之后,你反而更能够睁开眼看清现实,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无敌。
所以在络腮胡霸气地掏出那一大串门钥匙之后,夹克男的气焰一下子消散到连火星都不剩了。
他讪笑着低下了自己从进医院起就高昂着的脑袋,将儿子挡在身前,“这位大哥,这位婆婆,是我不对。我这不也是着急孩子的身体嘛?那个,您和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
这场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络腮胡本就不是差钱的人,陪老妈过来看病本就是只自关心自家阿妈的身体。见夹克男示弱,老妈也表示不追究,他便也没有咄咄逼人。
赔偿的钱就算了,在收到夹克男硬塞过来的名片和一叠不要钱的好话后,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夹克男先带着孩子进去看病了。
祁聿接的诊。
不到五分钟,父子俩就从诊室里出来了。
夹克男态度也跟之前千差万别,好声好气地冲里面鞠了个躬,才一把抢过儿子不离手的手机,低声骂了他几句。可在看到孩子因此开始哭闹后,他又挡不住地把手机塞了回去,抱起儿子去药房开药。
“嗐,惯子如杀子。”周围的人看到了,都不禁感叹了句。
下一个号,轮到络腮胡和他阿妈。老妇人看到刚才那父子俩的情况,关心地多嘴问了祁聿一句,“那细路仔咩病呀?”
“腱鞘炎。玩手机玩多了。”祁聿见怪不怪地说。
现在的年轻人天天拿着手机玩,手指肌肉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常常出现这种病症。不过这么小的年龄就得这种病还是少见。那小男孩一看就是手机不离手的,检查的时候都还在单手沉迷玩游戏,就算暂时治好了也会复发。
熟人相见,祁聿也没再多说那两父子的事。他站起身,将杵着拐杖的老妇人扶到凳子上坐下,礼貌地叫人,“桂阿嫲,伟明叔。”
“嗳,聿仔乖。”
“聿仔,你小子可以啊,转眼间都当医生了!”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有些惆怅,“怎么感觉把我叫老了呢?”
老妇人在一旁嗔怪地拍了一下儿子:“你都四十多的人了,还不老?”
桂伟明哈哈一笑,“也是。”
祁聿面色难得带着温度,被桂伟明打趣也没生气。他关切地望向老妇人,“阿嫲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来看病了?”
“哎,人老了,腰疼腿疼。”桂阿嫲弯腰敲敲腿,表情却很平和,“我说不用管,伟明硬要叫我来睇睇。”
桂伟明不乐意了,皱眉道:“我有时不在家,你要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不舒服了是一定要来医院看的。”祁聿站在桂伟明这边,认真劝老人家。
“好好好,”桂阿嫲显然很喜欢祁聿,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依他道,“聿仔给我看,有病阿嫲就治病。”
刚才祁聿就注意到了,桂伟明手里拿着单子,人也迟来了一会儿,应该是去其他地方拿东西了。果然,这会儿桂伟明适时地将手上的单子递给祁聿,“上周带她做过一次体检,昨天才出结果。”
“体检医生建议我们挂个骨科号,我昨儿拿手机线上挂号,一眼就看到你名字了。”
桂阿嫲笑眯眯地在一旁接嘴,“係呀,係呀,我说一定係你。前不久遇见你老豆,他还说你回国做咗医生喇! ”
在鹏城的方言里,老豆就是父亲的意思。
但祁聿听到桂阿嫲提起自己的亲人,脸色却并不算好。他并没有接这句话,沉默着低头去看体检报告。
而桂家mǔ_zǐ 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了然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