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的节目都表演结束后,她和几个同为候场模特的人,就要穿着剧场为她们准备的衣服,一人手里抱只陶罐,依次走上台。
很无聊的一份工作,乔姝每次站到台上时,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供人挑选的商品,要在上面为所有观众展现出自己所能展现出的所有价值。
而且,这个工作,其实真正的工作时间只有五分钟,但是她们通常要在节目开始之前就被要求到场,化妆、换衣服。
然后就是等。
等待的过程很无聊,那些节目大多数乔姝都看够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当时苏昆院的几个学生时不时会来进行一场演出。
从《游园惊梦》唱到《琵琶记》,偶尔也会唱一点《红楼梦》里的片段。
乔姝从小长在苏城,对昆曲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喜爱,她听着喜欢,就跟在小演员后面咿咿呀呀地学。
自己学不够,还拉着江知野同她一起。
他一个外地人,明明半句吴语基础也没有,偏生学戏学得飞快。
引得被她拉来教他们唱昆曲的许露对他赞口不绝,甚至问他要不要干脆去参加苏昆院的考试,即便大龄也能破格入学。
加之他样貌好。
有一回,他那边难得收工早,来剧场接她下班。
她当时人已经站在台上,提前同门卫讲好放他进后台,结果,她一下台,掀开幕布走回来,就看见他被几个人围在中间。
女孩们叽叽喳喳问他是谁,是否是老板请来的新演员。
剧场的后台同时也是化妆间,屋里光线亮如白昼。
他懒散靠在椅子上,一手闲闲搭着椅背,那些电影学院的学生问出的问题,他竟然对答如流,从黑泽明一直聊到王家卫。
看得出来他很得那些女学生欢心,已有人拿出手机想问他要号码。
但他目光却始终盯着后台方向,见乔姝走出来,脸上神情倏地柔下来,偏头同问他要号码的女学生讲:“抱歉。”
他点到即止,女学生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脸上笑容一下塌下来。
那晚最后一个节目依旧是昆曲表演,刚唱完一则《玉簪记》的许露跟在乔姝后面走出来,一眼看到江知野。
笑着开玩笑:“梁老板在哪里?这位是我们苏昆院新来的学生,不知道梁老板给不给机会上去演一段。”
她从小泡在诗词戏文里,打眼一看就知晓当下是怎样情形,这么说,不过是想缓解尴尬气氛。
结果,这句话却恰好被梁老板听见。
那阵子,上面给苏城几个剧场下了任务,要搞一场对外的昆曲比赛。
梁老板胆大路子野,在流量还未横行的2005年,就已经晓得长得好看的重要性。
他听完许露的话,当即眼睛一亮,从那之后,就开始磨着江知野,想让他替他们剧场参加比赛。
比赛的奖金还算丰厚,加上梁老板允诺,倘若拿到第一名,他也会额外给他们奖励。
恰好那段时间江知野正想买相机,于是,思索之下,竟真的就应下了。
也就是江知野那样不可一世的性格,才能如此冒险接下这样的差事。
得知他决定的乔姝都惊呆了,整日忧心忡忡假若江知野闹了笑话,她作为他的女友,工作还保不保得住。
那几天,江知野每日下班后,便坐在顶楼的旧沙发里练那段唱词。
柳梦梅和杜丽娘的故事。
乔姝小时候听母亲讲过。
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爱上自己梦里遇见的书生,因为遍寻不着相思而死,后又因爱死而复生。
乔姝端一杯热茶,坐在门框上,听江知野在那头低低哼唱。
大抵为了入戏,他换了一身白色宽袍,萦纡灯光落他眉眼上,照得他整个人仿佛真的是从谁的闺梦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乔姝听得也入戏,茶也喝不下去了,嘴一扁,开始掉眼泪。
她啜泣的声音太大了,男人练习被打断,于流转的光华里侧目看过去,就见女孩小巧鼻头泛了粉,正哭得伤心。
他抬手刮刮眉骨,不由得叹气,放下手中打印出来的剧本,侧身朝她勾手。
“过来。”
“干嘛?”乔姝呜咽了下。
却还是乖乖走了过去,站他面前。
男人微躬身,拽住她手腕,将她拉自己怀里。
乔姝顺势坐他腿上,皮肤触到他那一身雪白素衣,想到故事里死去的杜丽娘,不知为何,却哭得更厉害了。
她是那种典型的泪shī_jìn 体制,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江知野就低声笑:“傻啊。”
很温柔的语气。
乔姝鼓着嘴看他。
江知野指腹一点一点揩掉她眼泪,缓声道:“故事都是假的 ,哭什么。”
她还是好伤心,眼泪根本止不住。
江知野叹气,抱起她,托着她腿根往屋里走。
屋里没开灯,但是电视机里在随机播放着一部旧电影。
电影画面直白又难以入目,一眼看过去只能望见两个紧紧相贴的身体。
狭窄的顶楼铁皮屋很快被暧昧的喘息声所取代,乔姝眼睫上还挂着眼泪呢,尚未从《游园惊梦》的故事里走出来。
转目又跌进另一片旖旎春色里。
她从未和江知野一起看过这种电影,脸瞬间爆红。
这部电影是用影碟机播放的,碟片是剧场里一个小姐妹拿给她的。
还记得,递到她手里的时候,那位小姐妹神色兴奋:“是爱情电影哦,你一定要和你男朋友一起看。”
……
……
这就是她所谓的爱情电影。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这段剧情走完的呜呜,但是昨晚和朋友聚餐不小心喝醉了,今天头疼一整天。
先这样,明天我多更点。今天依旧感谢大家喜欢我们乔乔和小野鸭!
谢谢你们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