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乖孙说了许久的话,陆漾离去后老夫人坐在软榻歇神,歇了半刻钟忽而坐起:“那封信呢?”
鱼嬷嬷恭敬取来。
这同样是随其他密信送往陆家的,写的是桃家嫡长女大半月前前往乌啼,遭遇水患极具戏剧性**之事。
世家好颜面,重贞洁,事后桃家否认传言真实度,抹除嫡长女去过乌啼的一切痕迹。
只是痕迹哪里是那么好抹消的呢?
老夫人静静盯着那封信,信上的细枝末节没一个能逃过她的眼。
阿乖也是在乌啼与人春风一度。
不知何时她又翻开那幅画像,画上女子身处劣势风度不减,姿容甚美,看着就是不好靠近的。
“桃家……”
是为后位,还是为陆家子嗣,京都之行恐怕都免不了了。
“尽欢姐姐?”
陆尽欢坐在庭院广玉兰树下发呆,白色的花瓣缀在她肩头,玉兰玉兰,白如玉,香似兰,和天生妩媚妖娆的女子八竿子打不着,陆漾迎风朝她走去。
绣着金丝的靴子闯入陆尽欢低垂的眼眸,她喉咙发出一声笑:“看罢,你不要我,我就去找比你更厉害的。”
话是玩笑话,也是真心话。
倘若陆漾心中没有钟意之人,陆尽欢忝以‘姐姐’的身份还能陪她翻红被,功效凤凰于飞。
问题是破庙一场邂逅,那个不知名的女子烙在陆小少主心头,榨干她一身元气不说,人走了还闹得陆漾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开局这般,便是她如愿嫁给陆漾,陆漾也不可能真和她做一对‘夫妻’。
陆尽欢是个功利心强的女人,并不以追名逐利为耻。
老夫人显明她的野心,愿意为她的野心搭桥铺路,她何乐不为?
她摸出锦帕擦拭身侧的小木椅子,擦干净了确认上面纤尘不染这才请陆漾坐下。
满打满算她比陆漾早出生半年,两人是真正意义的一起长大,躺在襁褓里偶尔一翻身没准还能踩着对方的脚。
陆漾喊她一声“姐姐”完全发自肺腑,无半点旖。旎之心。
她越是清直正派,陆尽欢越要不正经地倚在她怀里,身子软成水:“你要是后悔了,舍不得我,今日就迎我进门,我给你生一窝窝的胖娃娃,怎样?”
陆小少主难得没推开她而是选择纵容,她笑容很淡:“哪有和自家姐姐生娃娃的,那不是乱。伦么?”
“那不更刺激?”陆尽欢在她怀里挺胸,手要去捉陆漾的手,被陆漾温柔无奈的眼眸看得失去调戏人的欲。望。
彼时的说笑归说笑,她们都清楚之前的谈话意味着什么。
关乎前途,老夫人是认真的,陆尽欢是认真的,唯有陆漾心软舍不得这个姐姐去宫里搏一番天地。
“以后我不在,照你这性子要是娶了妻,被人欺负怎么办?”她不放心地轻叹。
陆漾笑笑不语。
陆尽欢从她怀里坐起身,故作娇蛮:“喂,问你话呢,我还没走,你怎么先哭丧上了?”
“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丧了?”
“两只都看见了。”
有的人面上淡笑,心里感伤,陆尽欢知道她是再好不过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两人慢悠悠并肩看夕阳西下。
好长时间无话。
“宫墙深深,做了皇后咱们就不能像这样谈天说地彼此笑骂了,要是你反悔了,我帮你和祖母说,咱们换个人。”
“换谁?”陆尽欢笑:“整个陆家还有比我对你更忠心的么?我是老夫人教养大的,断不会做对你、对陆家不利的事。说句不客气的,以前我都在为你活,想你所想,忧你所忧。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是命运到这了,你是最佳选项。”
她褪去浑身媚态指尖划过陆漾眉梢:“可现在,我有另一条路可走了,少主。”
做陆少夫人,还是做母仪天下手掌权势的皇后,她选后者。
陆漾移开眼,不说一句话地望着西沉的金乌。
天边晕染大片金黄。
她低头瞧着靴尖:“尽欢姐姐,这是你的理想抱负吗?”
“是我心之所向。”
“好,那我帮你。”
陆漾抬起头,俏脸一瞬间明灿生辉,陆尽欢看得一呆,坚定的心竟有一晃迟疑。
意识到这点她以更狠的决心摁下不该有的动摇,头颅扬起,朝小少主绽放沉静的笑。
“尽欢姐姐,祝你得偿所愿,太平顺遂!”
“你也是。”
得偿所愿,太平顺遂,早日为陆家传宗接代,早日接过老夫人肩上的担子。
年少情谊动人,陆老夫人远远看着小辈笑作一团的情景,摇头笑笑。
她是一把老骨头了,阿漾和欢儿才是陆家辉煌灿烂的未来。
为了儿孙无忧,她还能再操心二十年。
计划妥当安排好,老夫人择了良辰吉日正式认陆尽欢为干孙女,“陆尽欢”这个名字也郑重写进陆家族谱。
凤城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以参加过陆家认亲宴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