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怎么会这样……”
“任祺安那个疯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凌子夜!!!”
这里很少这么吵闹,斜倚在墙角的凌子夜从昏睡中被唤醒,缓慢地撑开眼睛。
棕熊、梅比斯和裴时雨站在铁栏外,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
“你还好吗…?”梅比斯问。
凌子夜呆呆看着他们,没回答。
“我们联系到了乔斯钦。”棕熊说,“看样子,他是没办法交出月岛薰和其他被抓走的人了。”
即便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关在这里一直到死这件事,凌子夜也仍然沉默着,就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像一尊静默的雕像。
“现在外面的受害者们很躁动,想抓着你去和组织硬碰硬,还有人想严刑逼供,任祺安和苍绫华他们现在也快拦不住了。”
“你留在这里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也不想…看你死在这里…”梅比斯开口,“——我们必须放你走。”
闻言,凌子夜终于眨了眨眼,目光聚焦了一瞬。
“但如果就这么放你出去,那些受害者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会让乔斯钦来接你走。”裴时雨说,“后天晚上,任祺安要和戚星灼一起去一趟亚联盟,只要他一离开公会,我们就把你带出去,交给乔斯钦。”
凌子夜没有反应,裴时雨又拔高了音调:“你听到了没有?!!”
棕熊拉了拉他:“他看上去状况不太好。”
“没关系。”梅比斯说,“我们只要把他带出去就好了…”
话音未落,凌子夜突然站起身,拖着沉重的锁链走过去,又有些支撑不住似的跪倒在铁栏前。
或许是许久未见的人唤醒了些许他关于外界的记忆,他脑海中短暂地闪过天空、海洋和冰雪,神庙、极光和古镇,那些记忆虽然模糊,但仍在熠熠生光,璀璨不熄。
“会好的。”梅比斯哭着把手伸进铁栏去抱他,棕熊也伸爪子去拍拍他肩膀。
他弓着脊背任由梅比斯紧紧抱着他,眼泪沾湿了他肩头的衣料,他久违地感知到悲伤,却哭不出来,眼泪仿佛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流干了。
“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棕熊在铁栏外坐下,“为什么要送我旅游手册。”
凌子夜缓慢地将目光转向它,又看了眼梅比斯,没说话。
它摊摊手:“没有人告诉我,就是种直觉而已,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些东西是你送的,不是吗。”
凌子夜眨了一下眼,目光空了一会儿,似乎十分费劲地在思考什么,约莫过去了半分钟,他才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总是会…和朋友聊起离开组织之后要去哪里……”
“可是都无从聊起,”棕熊笑笑,“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所以我…想你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目的地…一个支撑你坚持下去的愿望,等你离开组织之后…就可以…”
棕熊颔首:“你的确让我拥有了清晰可见的愿望。”
“——也为我实现了愿望。”
“所以现在,我也会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凌子夜没说话,只是隔着铁栏靠在它怀里,触摸它柔软的皮毛,某一瞬间,他已经迟钝至极的大脑竟还能想起童话故事《自私的巨人》。
他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没想到有一天能得到天使的偿报。至少这一次,童话也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裴时雨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这次行动只有他们三个和宋典知道,就连戚星灼他都没说。
戚星灼或许也明白他们应该让凌子夜离开,但说到底任祺安都算是戚星灼最好的朋友,任祺安不肯放凌子夜,裴时雨不想冒风险、更不想让戚星灼为难。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裴时雨拿出来一看,连忙拉起梅比斯:“宋典说任祺安在来的路上了,赶紧走。”
梅比斯抹抹眼泪站起身,棕熊也松开了凌子夜,和另外两人一起快步走出地下室。
任祺安端着餐盘走进来时,凌子夜又缩回了墙角。
他还是乖乖吃饭,乖乖喝药,但任祺安却隐约察觉到一些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他始终目不转睛盯着任祺安的脸,任祺安去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那眼神空空的,但似乎又有些什么,任祺安读不懂。
近几日他连看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现在盯着看了,任祺安又觉得怪异,也不太自在,便忍不住开口:“看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仍然盯着看,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过很久还会慢吞吞眨一次,任祺安还以为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任祺安也没有再问,只是抬手拨了拨他耳畔的碎发,也看着他。
每多过去一天,任祺安就愈发快要忘记了曾经那个明媚灿烂的凌子夜是什么模样。
此时的他就像一条被生生刮去了鳞片的鱼,那种独属于他的自由光耀已然剥落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剩下。
凌子夜还记得自己曾经是怎样地渴望着能够来到任祺安身边,能够亲眼看着他、能够亲身碰触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想要逃离他。
或许即便比起生命,爱情更为昂贵,但为了自由,这二者都可以抛却。
任祺安还是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
曾经即便他把凌子夜扔到一边、即便他不会多看一眼凌子夜、即便他不接受,凌子夜也已经把自己献给了他。
而后来他一度觉得,即便凌子夜想要离开他,即便凌子夜要丢下他一个人,只要他把凌子夜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凌子夜就仍然是属于他的,只要他不放手,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