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裴时雨说,“我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凌子夜不管他想不想听:“我不会伤害你们。”
“欺骗难道就不是一种伤害吗。”
凌子夜沉吟片刻:“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你是在威胁我吗。”裴时雨拧起眉。
“你可以这么认为。”凌子夜说,“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没等裴时雨说话,凌子夜又扯起唇角:“我求你。”
裴时雨抿紧了唇,凌子夜又撑着桌面站起身,缓慢地屈下膝盖,跪到他脚边攥住他的裤腿,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断线一般流落:“不敢站出来救你,是我有罪,我太害怕了,直到现在还会做噩梦…是我懦弱…”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说出去。”
“我求你,不要。”
“——我绝对不能失去任祺安…”
他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间令人晃神,裴时雨呆怔几秒才咬紧牙一把将他拽起来,试图醒醒他的酒劲:“你是真的搞不清楚重点吗?”
凌子夜愣愣地摇摇头,木僵几秒,突然泪流满面地笑出了声,笑个不停,笑到脊背弓曲,要扶上桌沿才能站稳。
然后裴时雨才发现他不是醉了:“……你疯了。”
“我没办法不疯。”凌子夜突然从乱发间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泻出孤注一掷的狠意,“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任祺安,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
“——够了。”裴时雨闭了闭眼。
裴时雨不怪他见死不救。
裴时雨清楚忆起了自己被按在地上时,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凌子夜的眼神。他与自己一样害怕,害怕得快要死掉了,又怎么救自己。
而如今,拥有了力量的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和戚星灼前面。谈不上偿还,他并不欠自己什么,现在是自己欠他一个救命之恩。
他这副样子让裴时雨胆寒,裴时雨沉吟良久,才站起身:“我没见过你,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凌子夜颤着眼看他,没说话。
“以后也不会再想起来了。”裴时雨撂下一句,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
凌子夜有些脱力地坐回椅子上,良久,才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和安镇的夜景发给了置顶那个给自己发了数十条消息,自己却根本没搭理的联系人。
照片发出去三秒,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来,他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放空几秒才摁下了接听。
这些天被他挂了无数电话的任祺安像是没想到他会接,静默了两秒才踌躇着开口:“凌子夜…?”
凌子夜没说话,也没有问他事情捋得怎么样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心力去顾及那些。
他和任祺安就像一个不该开始的错误,任凭他再怎么爱到剖心切骨,他们却好像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像一个巨大的、虚妄的幻境,一直以来他自顾自强行把自己和任祺安拖进了里面,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竭尽全力维持泡沫一般一触即碎的假象,而现在,他终于不得不去关注那自始至终都存在的裂纹,相比之下,其他人、事反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任祺安仿佛害怕凌子夜下一秒就要挂断电话似的,着急忙慌说了一大堆:“在和安镇玩得开心吗?去看黑鱼河了吗?听戚星灼说那边的吃食合你的口味,我请来了一个会做南江菜的厨师来公会,你回来也可以…对了,你的伤——”
“我很想你,任祺安。”凌子夜打断了他,“我想见你。”
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任祺安才出声:“我也很想你…”
滤过手机传来的声音被消减了情绪,但凌子夜仍能听出他尾音被发哽的喉咙撕扯出的涩楚。
“没有你我睡不着…”任祺安靠在凌子夜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他的一条黑色发带,“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凌子夜,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回来好不好…?”
“对不起,是我的错。”凌子夜哽咽着说,“是我太爱你了…没办法不嫉妒,可以原谅我吗…?”
他的爱如此致命,吞噬了自己,也侵蚀了任祺安。
他和任祺安还有多少时间,没定数。有些东西根本经不起浪费,他兀自迷失,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别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凌子夜不置可否,只是颤着手点燃一支烟:“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不论发生什么,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吗?”
“当然。”任祺安毫不犹豫地说,“我只爱你…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凌子夜咬着烟满意地勾唇,抬手缓慢地抹掉脸上的眼泪:“乖。”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远在咫尺》,作词:林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