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玫壬光湖之后,凌子夜一行人又往南去了阿斯兰德的水城纳格拉、亚联盟塞城,在亚联盟南江市碰上了去谈单子的宋典和梅比斯,南江市的和安镇四季如春、风景优美,他们便多住了几日。
这几天公会的事务处理了大半,松散下来了些,见不到凌子夜的任祺安却只觉得寝食难安,发过去的消息凌子夜都没回,他只能通过戚星灼了解凌子夜的动向。
不过从照片和视频看,他状态还不错,任祺安也放心了不少。
程宛蝶让任祺安暂时别再和莫以微提那些事情,任祺安也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只能先缓和一下,陪着莫以微养病养伤。
过了几天,苍绫华和程宛蝶才陆续找莫以微旁敲侧击地谈过,他表现得却格外平静,事后的态度也很古怪,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那天他们不曾有过交谈,任祺安不曾说过那些话。
而他是默然接受了事实,还是别的什么,任祺安无从得知,每每任祺安想和他好好聊聊,他都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你看看这个花园,都是蔷薇,我们想种点别的什么也只能去后花园。”只有小浣熊总是绞尽脑汁安慰他,帮他维持眼前虚妄的假象,“他找的那些omega都像你。”
“那凌子夜呢。”莫以微问,“他和我半点都不像。”
“是他一直对任祺安死缠烂打,任祺安才多看他两眼,你何必计较他?”
“他不一样,涣涣。”莫以微说,“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任祺安在谁面前显露那种卑微的姿态,包括自己。
他承认,自己手中唯一仅剩的筹码,就是和任祺安的那一点情分。
他再了解任祺安不过了。过剩的责任意识、一副看似冷硬的软心肠、偏执的念旧,自己并不是毫无胜算。
但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怕了。
任祺安固然偏执,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为自己偏执,而是为别人偏执,恐怕就再难动摇了。
和安镇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晃眼的霓虹,只有砖木筑起的小楼,古色古香,小桥流水边点缀一些彩的灯,曲径转角铺不规则的青石板,缝隙挤出青绿的野草和春色的野花,弱小却蓬勃。
这里的小酒馆有驻唱歌手,会抱着吉他唱一些流行音乐,调酒师们的特调大多都是心血来潮的产物,但还是有图新鲜的人不踩个雷就不甘心——比如宋典。
调酒师端上那杯由猩红色渐变到浅金黄的酒液时,宋典就觉得不妙,里面加的橙汁和红石榴糖浆喝上一口就要齁死人。
凌子夜还是习惯性地要了任祺安喜欢的那种植物学家琴酒,戚星灼和宋典跑去跟驻唱歌手点了几首歌,而棕熊则是被老板和几个游客缠着合照。
梅比斯早已醉倒在了桌上,手边还放着一张正面被扑向下的卡牌。
凌子夜支着脸,手指在桌上不安分地敲个不停,想翻开她手里的牌看看,但最后还是没有。
见凌子夜身边没有alpha,趁虚而入过来搭讪的人不少。
说是出来散心,他表面上显得充实又愉悦,可一种莫名的不安却始终笼罩在心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膨胀。
或许他太自信了,在这种本该在任祺安面前强化存在感的时候一走了之,忘了旧情可能会复燃,旧爱也会被复拥。
在他忙着任性耍脾气的时候,或许有人早已用曾经的情分和楚楚可怜的眼泪在任祺安心里的秤上加重了砝码。
他这个趁虚而入的替补只顾着自以为是,忽略了自己的位置也可能被别人趁虚而入。
凌子夜无心招架那些人,索性拿起酒瓶回了他们住的民宿,拉开顶楼小花园花架下的实木椅继续喝,图个清静。
和安镇的建筑都不高,从这里能没有遮挡地俯瞰大半个和安镇,凌子夜点了支烟,望着如星辰一般闪烁的金色灯火和稀稀落落的行人,听着隐约的乐声和陌生的方言,享受虚假的平和安宁。
“和你们一起出门实在是聒噪。”喝了没一会儿,裴时雨也走了上来,在他旁边坐下,“还是这里清净。”
“太清静了,没生气。”凌子夜心不在焉道,“你来了就好一点。”
“是吗,可你好像是那种在热闹里也能隔离出一寸寂静之地的人。”裴时雨说,“就像我们大家,其实都并不了解你。”
凌子夜垂下夹着烟的手,没看他:“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去找月岛薰要一份我的完整资料。”
裴时雨笑笑:“完整…吗…?”
凌子夜沉默着,猝不及防被烧到尽头的烟烫了一下指尖,条件反射地松了手,随即握住桌上的酒杯,用力扣紧。
“你知道吗,你太美了,只要见过你一次,就没有人能忘记。”裴时雨说,“就算失忆,那记忆也总有一天会复返。”
凌子夜动作凝滞住,只有手心紧握的酒杯里酒液摇晃不止。
“凌子夜,你到底是谁。”裴时雨冷声问,“你根本没有被登记在联合军团的任何一份受害者名单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组织,还是组织上部的高层。”
凌子夜没抬眼,只费力地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继续装。”裴时雨说,“反正我没证据,就算我说了,大家也会选择相信你,不是么。”
“星灼会相信你。”凌子夜掀起眼看向他,缓慢地勾唇。
裴时雨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脸上没露出半点自己预期中的恐慌情绪。
凌子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在这里和我心平气和地谈,不就是还想给我机会,听我狡辩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