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开口,“行,赶紧睡吧。”
他沉默的点点头,“嗯。”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跟夏灼打了一通长时间的电话,陆风禾晚上做梦梦到她了。
梦见他在一条长到走也走不完的长廊,光就在前面窗口,他浑身冰冷又无力,怎么也走不完。
于是,想放弃了。
梦里,这时出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忽然拉着他手腕,说“跟我走”。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很安心,就愿意这样无理由的跟着她走,红裙飘扬,她拉着他跑,没头没脑,步伐轻盈又曼妙。
她带他跑出那条他一个人走也走不完的长廊,去看外面他不曾见过的日光。
……
梦很好,早上陆风禾睡醒一下子从美好梦境中脱离出来,还有点恍惚和高处倏然坠落的失重感。
这种难受逐渐在现实中反应出来,是头晕。
但不像昨天故意淋雨的缘故,倒像是挺久没犯过的低血糖。
他赖床没起,过了一会儿,陆远江过来敲了敲卧室门,“我去超市买东西,很快回来,你看一下你妈,顺便让她吃了早饭。”
陆远江知道他这段时间起床早,所以才会这会儿叫他。
陆风禾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声音有点闷闷的,“好。”
宋宛得让人看着,一刻都不能松懈,等到陆风禾出去陆远江才敢走的。
早餐陆远江已经盛出来放在餐桌上,陆风禾没胃口,只端了一碗过去。
一勺一勺地喂她吃完。
宋宛看他的表情有点怪,应该是瞧出他脸色不好,但也没说什么。
陆风禾顺手去洗了碗,让她把药吃了,别乱跑。
宋宛端起水杯,认真说好。
等他洗完碗出来,正撞见宋宛把什么东西往沙发底下扔,又匆匆忙忙坐好,明显在掩盖什么。
他过去弯下身瞧了一眼,是药,沙发底下全都是她扔掉的药。
不知道宋宛偷偷摸摸这么干已经多久了,他这会儿除了早起头晕,还有更多的无力,拿她没办法,“为什么不吃药。”
宋宛偏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陆风禾敞腿坐着,手腕搭在腿上,微弓着身,僵持了几分钟,他低下头轻叹口气又抬起眼看她,无可奈何,“还是我一口,你一口,好不好。”
宋宛依然不吭声,他伸手掰了两颗药就往自己嘴里送,宋宛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真敢吃,拦下他说,“我吃。”
“我吃药。”宋宛说。
早上这顿药,陆风禾是亲眼看着她吃下去的,宋宛甚至捧着那个杯子把水也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把杯子放下,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想要表扬。
陆风禾拿起她的空杯子,站起身说,“我帮你倒水。”
饮水器在厨房,他刚走过去,就听见宋宛在后面有动静,一眼不盯着她已经又跑去开门。
“妈,你去哪儿。”
陆风禾总不能就这么放她出去,急忙放下杯子跟上,刚出厨房就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步子都跟着晃了一下,他手撑了下墙,堪堪站稳,声音带着明显粗重的喘息,哑得要命,“别闹了行吗。”
宋宛听出他不对劲,回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怔愣和担心。
再往后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宋宛惊慌失措地朝他走过来,他终是撑不住,就那么在宋宛面前倒了下去。
昨天晚上那通电话,陆风禾说话时有所隐瞒的状态让人担心,夏灼越想越不安,他不想说的事情,她怎么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于是一早订票,去雁平。
她亲自向他问,他总不能不说。
之前手机上聊天时陆风禾给她发过一个小区的定位,说这儿修的跟迷宫似的,前几次来总是迷路,夏灼开玩笑说,哦,那下次我去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接我,不然迷路了都是他的锅。
没想到第一次来,竟是这种局面。
夏灼早上刚订完票就给他发消息,他没回,她想着可能是大早上他还睡着,也没多心,随后她收拾东西出门,到站检票,上车,甚至又雁平出站,坐上出租车时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看手机,那条早上的消息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夏灼看着车窗外陌生的环境,细小的雨滴打在车玻璃上,司机问她,“姑娘有人接吗,看样子要下雨了。”
尽管他没回消息,她也笃定说,“有人接。”
上车报地址是去定位上的小区,但具体他住哪栋楼她也不清楚,如果他还是不回消息,她到了也找不着他。
红绿灯口,夏灼一边等他回复一边漫无目的看着外面,见路边一个女人形色匆匆,拐进了雁平市医院,虽然只有一个不怎么清晰的侧脸,她也认出来了。
她记得那个女人,是陆风禾的妈妈。
“师傅,就这儿下吧。”夏灼匆匆付了车钱,急忙往那家医院走。
迟了这么半分钟,夏灼已经看不到她人,只确定她一定是进了医院,没跟上,只能挨着医院楼层一层层找,看能不能碰运气遇见。
如果那真的是陆风禾的妈妈,至少,她能多嘴问一下陆风禾在哪。
医院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陆风禾是被人吵醒的,并且吵架的声音都还很熟悉。
他昨天那想法多少是天真了,就这场面,他就算真病得起不来也得起来。
陆风禾起身无意看见手背上的输液贴,才意识到自己估计睡了挺久的,这东西什么时候输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病房外,宋宛和某个年轻的护士起了争执,陆远江在其中掺和着劝架。
陆风禾开门就看见这局面,脑子里缓慢回想起今天一上午的所有事情,像密密麻麻的雨,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他站了会儿,过去拉上宋宛的胳膊,把她强行带离这场纷争,“我有话问你。”
夏灼刚出电梯门,就看见路中间杵着几个人在吵架,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拉着其中一个女人离开了。
她出声叫了一句他名字,但距离远,他没听见。
陆远江在后面当和事佬给护士道歉,陆风禾带着宋宛一路走去了消防通道,宋宛不知道是刚吵完架在气头上,还是在他面前继续装疯,声嘶力竭地冲他喊,“放开我,放开我,赶紧放开,你想干什么。”
尖锐的女音回荡在楼道里,相比之下,他声音只是淡淡的,不咸不淡地弯了下唇,“想死。”
“宋宛,我说我想死,你满意了吗。”
他目光沉沉,直接叫了她名字,“你根本就没病,你这段时间一直是装的对吗。”
陆风禾是今天才发现她奇怪的,从宋宛拦着他吃那个药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些天宋宛一直把他当索命的鬼,甚至不记得他叫陆风禾,但他倒下前从她眼睛里看见的担心又是真真切切的。
两相矛盾。
谁会同情一个索命的鬼。
宋宛不吭声了,本来他还没十足的把握,但看她这反应,就是被他完完全全的猜中了。
少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觉得矛盾又可笑,“你不肯吃药是因为你没病,你也知道那个药副作用很大,所以才拦着我,你也不傻的对吗。”
“就因为我生在陆川行之后我就不配有自己的生活吗,你和我,难道一定要为了这点儿事闹得两败俱伤才能罢休吗。”
夏灼站在消防通道门外,手握着一把木色伞柄,零星的雨水顺着伞尖在地面洇出一小片。
她光是听着,眼眶就有点红,垂在身侧的手攥了下裙摆。
作者有话说:
原本就是这样安排的剧情,t^t但觉得陆同学太惨就省略了这一段……
然后想想,还是这样写吧,于是这章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