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禾手里的笔一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从夏灼的角度看,见他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似觉得这种现象奇怪,还凑近了些,“陆风禾,你脸红了。”
他越发不自在了,夏灼一靠近,他感觉那半边身子都跟着僵硬一瞬,脸也更热了。
陆风禾,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你不对劲。
前面陈朝阳耳朵像是长在脑袋后,什么时候都要凑热闹,转过来看他这脸色,愣了愣,直接上手往他额头上摸了下,“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又发烧了。”
陆风禾轻抬起眼看他,故作淡定地拍开他的手,“没有,太热。”
陈朝阳见他没事儿,“哦”了声,又转回去,她看了下,也没再说,安静坐好写了几道题。
又过了十多分钟,夏灼那个“喜欢看陆风禾”的病又犯了,不自觉往这边看了眼,叹了声说,“你脸怎么还是这么红啊。”
他这人就算有什么也不会吭声的,上次他被秦诀骑自行车撞到,他也没说什么,夏灼不在事发现场,又是个没多大杀伤力的自行车,她就默认为轻轻碰了一下而已。
后来还是听陈朝阳说,陆风禾腰上青青紫紫挺大一片,还破了皮。
刚刚陈朝阳那么提了一嘴,夏灼也有点怀疑,他要是真发烧了也不会说的。
姑娘眼睛很大,尤其看人的时候目光真诚,里面闪着细碎的光。
陆风禾今天像是林黛玉上身了,也不知道瞎害羞个什么劲,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别人夸他好看,但这话从夏灼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他这会儿耳根发热,但依然人模狗样抄着东西,毕竟是晚自习说小话,夏灼不好太大声,凑近了问,“哎,你腰好了吗。”
陆风禾捏着笔杆的指节微收,已然快要装不下去了,这么开口问别人的腰真的好吗,这事儿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表面还是那副自持矜贵的模样,状似不经意扫她一眼,淡声说。
“好得很。”
东江天气转暖,校园里有些树上都冒了叶子,嫩绿的芽儿在某个清晨蹿起,这下才是真的要开春了。
黑板顶上挂了新的横幅,让人一抬眼就能看见,就算在午后昏昏欲睡,看见那振奋人心的口号也能暂时打满鸡血。
黑板右下角由值日生每天更新的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他们这群人闷头埋在书本里,只知道高考将近,却忽略了高考过后,分别在即。
一模考试结束那天,陆风禾自我感觉考得还行,回班看见夏灼在值日,他可能心情好,也可能忽然心血来潮,有点使坏的意思,拖腔带调地叫了她一声,“夏灼灼。”
周围还有三五个人在相互对答案,他声音一点都不小。
生怕人听不见一样。
夏灼回头看他一眼,又看了下那几个对答案的,好在那几位对答案对得用心,丝毫没注意这边。
陆风禾慢悠悠走过去,站她身边又叫了一声,“夏灼灼。”
懒洋洋的腔调叠加尾字,莫名有些蛊惑。
他语调很慢,似在细品这三个字有什么动人的魅力,但没品出来,除了肉麻还是肉麻,陆风禾直接问了,“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不喜欢。”下次别叫了。
夏灼认真扫地,他却像是故意来捣乱的,她走哪儿,他就阴魂不散地跟着,“那秦诀为什么叫你夏灼灼。”
夏灼拿着扫把,跟他谈条件,“你老实待着,让我扫完地,我就告诉你。”
“成。”他手往兜里一插,靠着张桌子站着不动了。
夏灼默默叹了一声,这人怎么能这么幼稚。
小学生吗。
没了他跟着捣乱,夏灼很快就扫完了,下楼倒垃圾的时候陆风禾主动接过垃圾桶,像是生怕她忘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夏灼看他单手拎着那垃圾桶,洋洋洒洒的下楼,她坦诚说,“高一报道时那张名单被人写错了,就导致我入班后所有有关名字的东西都是错的,多了一个字,夏灼灼,当时刚上高中相互不认识,挺多人都跟着叫错,叫我夏灼灼。”
“老师刚开始不知道,也这么叫,有些人甚至叫惯了改不过来。”
秦诀就属于那个叫惯了改不过来的。
到了楼下集中倒垃圾的地方,陆风禾过去把垃圾倒了,又不明不白地问了句,“那你和秦诀怎么认识的。”
是因为他有点儿像我吗。
这话太自恋了,他说不出口。
“一个班的,还坐过同桌,自然就认识了。”
夏灼搞不懂他忽然那么好奇秦诀干什么。
他拎着垃圾桶,这种不怎么好看的东西在他手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个人气质,绕弯绕不过两句,他直接问了,“你觉得我和他像吗。”
夏灼看着他,目光仔细描摹过少年英俊的眉眼,若有所思,“好像,确实有点像,和你以前有点像,现在不像了。”
她表情懵懵懂懂,陆风禾瞬间收了那“菀菀类卿”的心思。
他偏过头干咳一声,为自己刚刚那想法感觉到有点羞耻。
做人还是不要太自恋。
一模成绩下来那天,夏灼比他本人还操心得紧,俨然是抱有希望,成绩表她从上往下看。
却一路,在快到末尾的地方看到了他。
531分,班级36名,陆风禾。
各科分数和上次都差不多,数学148,比上次还少了两分。
她给陆风禾做的计划不会错的,多少也得提高个,七八分吧。
但这分数上看,他只比上次多了一分。
成绩一出,夏灼陆风禾和陈朝阳三个人同时都沉默了,同样都觉得不应该,陆风禾确实认认真真背了不少,该抄的该记的也都跟着写了,但收效甚微,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夏灼看着陆风禾表情郁闷地盯着那几张卷子,安慰他说,“可能是时间太短,等二模,一定会有提高的。”
量变促成质变,努力不会骗人的。
陆风禾也想不通为什么,也只能先这么想了,一边怪时间太短,一边继续按照原先的计划走,兢兢业业,这还是第一次,他为了某件事肯下这么大功夫。
宋女士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大概是某种心灵感应,挺久不见的宋女士当晚就去了筒子楼,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进门放桌上说,“听说你们最近学习很辛苦,我在家做了点吃的。”
杨诏有点儿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家长群里发,这估计是发了点什么鼓动人心的鸡汤,让宋女士看见了。
宋女士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家长巴不得煽动自己孩子再努努力,宋女士却只给他送吃喝,送完还说,“累了就歇歇,爸妈不要求那些,考得好不好都行,别累着自己。”
他之前浑浑度日,从没感觉时间过得那么快,一个月,好像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二模成绩出来,陆风禾不在班里,夏灼挤在人堆里看分数,她甚至没顾上看自己的,直接在名单里找陆风禾,一边期待他的付出有所回报,一边又担心如果还和上次一样,顶着很多年“天才”称号的陆同学会不会觉得深受打击。
她紧张又小心地往下看,生怕漏掉了他的名字,视线最终落在了陆风禾这三个字上,这次他排名没有变,分数上稍微涨了一点,班级36,540分。
陆风禾正好从教室前门进来,见夏灼在这儿,就顺势过来看了一眼。
他先是扫了眼永远第一名的夏灼,分数在这个班依然遥遥领先,目光往下,在那个挺靠后的位置找见自己,以及没怎么变动的分数。
上次他可以拿时间紧当借口,但这次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月,他自认为能做的都做了,眼下分数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摆在眼前。
他才忽然意识到。
可能是真的太迟了,他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