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同一个方向。
两个人都沉默着往回走,他分明是跟了一路跟过来的,但她当时只顾得难过,丝毫没察觉到。
快到巷口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句,“为什么哭。”
少年声音很轻,疏懒清列,是把拿人的好嗓子。
夏灼偏头看他一眼,他闲散站着看向前面,手插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模样看着倒是难得的温柔。
夏灼之前几次见他,他不是在睡觉,就是轻皱着眉一脸“有屁快放”的不耐烦,感觉情绪很不稳定,随时会冲人发火。
让她现在不敢,也不打算跟他细说那些事情,低着头简单道,“跟家里人吵架了。”
陆风禾手放在口袋里,正摸到一个东西,塑料糖纸包装,他想了下,拿出来说,“拿着吧。”
夏灼低下头,他手里递过来个东西,那只手修长好看,指节分明。
手里是草莓味的棒棒糖。
那天买零食剩下的。
夏灼没有接,虽然只是一颗糖而已,但听之前赵穗子说,他是为了他女神才选的文科。
能叫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那他女神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还是说他这人就是这样,处处留情。
陆风禾看她盯着那颗糖走神,音调沉沉,将破不破地点了句,“不记得我了?”
夏灼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夜里的风吹动他的头发,灯光细细勾勒过他的鼻梁和下颚,眼角下一个横着的创可贴,很是扎眼。
他顿了一瞬开口,“京市,医院,小川,山止川行的川。”
夏灼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怔愣一瞬,对于他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好像都有了解释,尽管人就站在眼前,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是你啊。”
就算这么近距离看着,她也把他和记忆里那个弱不禁风跑两步就喘得不行的病秧子想不到一起去。
他当年顶多跟她一样高。
现在却比她高将近一个头。
陆风禾抬手,把糖塞她手里了,“嗯,是我。”
夏灼握着那颗糖,有些呆呆的看着他,又在他视线看过来之前迅速别开。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只去过一次京市,离开后也没想过会再遇见。
而且,还是他先认出她。
两道人影在地上慢慢拉长,和梧桐树的影子交织。
也没有人说话,静静听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踏在静谧的夜里。
所有曼妙都在此刻悄然生根。
所有曼妙,也由她踏进家门那一刻被突兀打破。
夏灼到家随手开灯,余光就瞥见地上躺着一个“大”字的人形,夏建军躺在地上睡着了,四仰八叉的。
她叫了他一声,没人应。
夏灼也不再管,爱睡地板就睡地板吧。
关于“考上大学就赶紧离开”的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愈演愈烈。
这一刻,她甚至不奢求一定得是重点大学,只觉得离这个家越远越好,不要回来。
她脚下绕开夏建军回了房间,关上门后一切恢复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她房间有一面落地窗,是当年装修时候何慧珍一定要留的,说视野好,稍微布置一下肯定漂亮。
现在窗户还在,人已经走了。
夏灼没有开灯,安静在落地窗前坐下,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老妈的号码,看着屏幕上被夏建军碰掉在地上磕出的裂痕走神,想拨,又不敢。
何慧珍已经有了新的家庭,那个男人很爱她,不会像夏建军一样喝酒打牌靠着收租过活,也不会在喝完酒后发疯似的跟家里人耍混斗狠。
她犹豫几次,考虑到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心想还是算了。
夏灼蜷着腿,目光正对着对面十二层的窗户,可能里面人刚回来,这才慢悠悠的亮起灯。
对面窗帘遮着,她什么也看不到,也可能是她太无聊了,忽然神经质的想熬个大夜,看看对面那人到底几点钟关灯。
怎么总能睡得比她晚。
她看着,甚至拿出口袋里那枚棒棒糖拆了咬在嘴里,甜甜的草莓味在口中化开。
很甜。
陆风禾坐在电脑前修图,一边修一边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旁边的窗户。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下摆优雅又厚重地垂在地毯上。
他不喜欢见光,白天也拉着窗帘,下午暗了就开灯,基本没考虑过把窗帘拉开。
按道理遮成这样外面压根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今晚老觉得,那儿好像有人在看他。
有点儿瘆得慌。
因为这两天他和家里关系不冷不热,陈朝阳在他和宋女士之间的低气压下大气都不敢喘,陆风禾也不想为难他,让他回去了。
现在一个人坐这儿修图,图没修出来,脑子里已经全是“床下有人窗外有人屋顶有人”哪哪都是人的灵异故事。
身为新世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陆风禾习惯性去摸口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摸到。
他想了会儿才记起来,口袋里的糖,给那团白棉花了。
接着,就好似整齐的代码忽然不受控制似的,他脑子又出现雨巷里,那个姑娘走着走着,肩膀在抖。
以及隔着拐角红砖墙。
她在偷偷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