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禾到家的时候宋女士已经去睡觉了,屋子里安安静静,安静得没一点儿生气。
他掂着零食回房间,桌子上放了两杯热牛奶和一盘切好的水果,连叉子这种细节都贴心备好了。
陈朝阳往旁边让了让,给他腾出点地方,“你妈刚刚送过来的。”
陆风禾含糊“嗯”了声,把那包零食放桌上,“随便买的,你挑着吃吧。”
陈朝阳本在做数学卷子,半大小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看见吃的,把笔一撇,“算了,不做了,今天周五,明天再做。”
放两天假再上三天学,就又该放寒假了。
陈朝阳拿了个面包,拆着包装袋儿,“过年你回你爸那边儿吗?”
“不知道。”自从那天吵完架,以老爸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滚为结束,之后老爸不在家,他们也再没说过话,陆风禾找了盒饼干填肚子,没所谓道,“再说吧。”
“再说吧,补课的事儿再说吧。”
接着就是手机里占线的忙音。
夏灼回家惦记着给夏建军打了个电话,说去学霸补习班补课的事情。
结果就是被一句“再说吧”给搪塞回来了。
她和夏建军想法不同,也根本说不到一起去,她想再努努力,拼一个更好的学校,夏建军是觉得她成绩不差,在亲戚这一圈小孩儿里算是学习最好的,重本闭着眼睛也能考上。
没必要额外花这个补课钱。
文综和语文这种东西在她身上已经很难提升了,英语算是强项,只有数学,她是相对差一点的。
夏灼有点发愁地放下手机,无奈想算了,补习班的事情先放一放。
先拿张卷子写比较实在。
附中晚上九点四十五放学,夏灼趴在书桌前写完一张卷子,磨磨蹭蹭,抬眼就到了十二点。
可能是补习班的事情没着落,夏灼心情都跟着有点心不在焉的。
她简单对了一下答案,然后潦草结束,洗漱睡觉。
被数学题填满的脑子短暂放空,她脑海中忽然又出现少年站在梧桐树下的身影,树影萧条,孤孤单单。
这点借着深夜即将滋生出的伤感共情倏然被一声炮响打断,政策原因,她已经三四年没听见过鞭炮声了。
夏灼凑热闹般拉开窗帘,底下烟花炸响,砰砰炸在楼外,似无数金丝。
这久违的声响引人好奇,对面那栋楼也接连亮起了灯,她目光漫无目的落在对面十二层,毫不意外,是亮着灯的。
那一户每天都亮灯到很晚,她通常一点睡觉对面亮着灯,有次失眠四五点钟没睡,对面也还亮着。
那人都不睡觉的吗。
她眼睛看着那扇窗户,直到窗户后模糊出现一个凑热闹的人影。
距离较远,看不清,只隐约辨认出那人影从一个变成两个。
对面十二层,陈朝阳凑过来挤了个位置,扒在窗户口往下看,“这谁这么大胆在底下放烟花。”
楼下黑漆漆的一片,自然什么也看不着。
保卫室值班的保安很快出动,紧张兮兮地在下面喊,“是谁在放烟花?”
无人应答,但烟花还在继续。
知法犯法的无名氏退隐江湖深藏功名,给前后这两栋楼的人到是白捡一场盛大的烟花。
可能是睡前看到的这场烟花过于浪漫,也可能是今天杂七杂八想的事情太多,她又做梦了。
梦里,是在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她有天回到奶奶病房,见老妈把一盒本来给她买的巧克力拿给隔壁床的小孩。
女人亲切热情,拿着盒巧克力大方送出去说,“没事没事,孩子喜欢就拿着吃吧。”
夏灼在门口愣愣看着,也没敢插话,那是她心心念念好久的巧克力,结果她一口都没吃到,连盒子都只见了最后一面。
今天的生日爸妈忘掉了,巧克力也被送人了。
十二岁生日的晚上,夏灼站在医院走廊的窗户口,两手支着下巴一边看月亮,一边唉声叹气,还说了句很小气的话,“我其实不太想把我的巧克力给她。”
妈妈从小就告诉她,要懂得分享,不能把什么好东西都揽到自己怀里,这样才能在学校招人喜欢。
道理她明白,但她还是不开心,此时对着月亮,破罐破摔地小声嘟哝一句,“小气就小气吧,反正月亮也听不见。”
“如果月亮听得见呢。”
身后有个清瘦的男生走过来,嗓子哑,听着很冷淡。
他刚输完水,手背上还贴着止血贴,这段时间在医院待这么久几乎没出过这层楼,身上都带着难闻的消毒水味。
夏灼回头看他一眼,是小川,之前偷看他露了马脚,被他发现后问,“你认得我?”
她诚实说不认识,但她大方让出那半盒草莓后,也算是认识了。
夏灼回想自己刚刚的话觉得羞愧,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默不吭声。
“如果月亮听得见呢。”他背着光,又重复了一遍,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较真,也像是谈条件,“你带我走好不好。”
画面一转,第二天早晨,护士站的姐姐拿给她一盒巧克力,挺大一盒,能吃好久,包装比昨天老妈让给别人那盒还要漂亮很多。
她呆呆抱着一大盒巧克力,心想,月亮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