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松垮垮背著书包坐到她前桌,夏灼才回过神来。
同桌赵穗子今天没少说人八卦,忽然正主坐到前面,嘴都不知道怎么张了。
老杨在后面站了会儿,又翻着电话出去找后勤报修,“喂,老李啊,我们班后门的窗户……”
预备铃响,众人如鸟兽散,纷纷回到座位。
第一节 语文课,卷子剩下一点没讲完,趁着老师还没到,班里同桌凑在一起低声说小话,闹哄哄的。
陆风禾这位置靠着暖气,冬天的暖和就意味着昏昏欲睡,他本来就够困的,这第一节 课不得直接睡过去。
语文老师随后进班,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始上课,声音软绵绵的,无形之中又加强了催眠效果,“上节课还剩个作文部分,这次的作文题目难度中等,但还是很多人写跑题找不到论点,这段文言文翻译出来,最容易切入的点就是现在,和未来……”
“咱们班赵穗子的作文这回写得不错,你们可以传着看看,没有用现在和未来这个点切入的同学,现在在纸上写个草纲,列下想法就行。”
夏灼托着下巴,盯着教室某处发呆,她作文切入点差不多也是“现在和未来”,以科技发展入手的,中规中矩,枯燥乏味,但总归不会出错。
纸张翻页的声音清晰入耳,她视线从教室灯管儿跟着转移到前桌身上。
他修长指节握着支水性笔,在纸上唰唰写下行字。
现在:还凑合。
字写得潦草,但也是真得漂亮。
下面“未来”后面跟着两点冒号,却迟迟没能下笔,他似是为此认真思考了几秒,最后交差似的随手画了个字:
略。
“……”
这人可真够应付的。
课间休息,夏灼叫了赵穗子去办公室拿寒假作业,每科五张卷子,一个寒假的量,对于附中学生来说也就是洒洒水。
剩余时间用来自行安排复习,哪科弱就趁寒假补起来,她期末数学考了121,隔壁清北班数学人均140,同在年级前五十,她这门分数实在算不得亮眼。
捉襟见肘,已然成了短板。
夏灼想了想,冒出个奢侈的念头,“穗子,你上次说那个一对一的学霸补习班,补一个月的话,需要多少钱。”
“一个月四千五。”穗子说完,扭头看她,“你要去啊。”
夏灼默了一瞬说,“我想想吧。”
她没有那么多钱。
也不知道夏建军愿不愿意给。
思来想去,夏灼轻叹了一声,这种事情还是得挑个夏建军没喝酒的时候跟他讲,没准他就同意了。
办公室里,老杨叫了几个学生在说话,她们刚进去,那头也正巧说完。
被叫去谈话的几个学生其中就有陆风禾,陈朝阳胳膊搭在他肩上,经过她身旁时正兴高采烈说着她听不懂的游戏。
两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擦肩而过,陆风禾甚至都没抬起眼。
但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白玉镯。
脑子里想到什么,他脚步慢了一瞬,偏头,视线跟了过去。
陈朝阳人都走出两步,要不是手不够长估计还得继续往前走。
陈朝阳回来拍了下他,“看什么啊?”
办公室里数卷子的数卷子,犯事儿挨呲的挨呲,井然有序,又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陆风禾表情淡淡,重新抬起脚步,“没看什么。”
夏灼人走到办公桌前,呼吸间她好像又闻到了,那天在筒子楼楼道里闻到的,若有似无,又堪称高级的香味。
有点像家里点的香炉。
以前老妈弄过这东西,但被夏建军说乌烟瘴气,拿去扔了。
夏灼和赵穗子领了试卷回教室,卷子来不及发下去,就先放在了窗台上。
她转身,目光正巧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陆风禾坐在靠边的位置上,身子倚着后桌,微仰着头,长腿迈在走廊,姿势随意散漫。视线似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看得大大方方,毫不遮掩。
他的目光直接而炙热,夏灼不太习惯被这样看着,匆匆别开了眼。
陆风禾从看见那个白玉镯开始,一段关于五六年前的记忆忽然就翻涌而来,可能是提前带入了某种设定,他就越看越像,哪怕他脑子里关于那个人的印象早就模糊了。
夏灼经过走廊,某人伸出来的腿不但没往回收,反而还变本加厉的往外迈了迈,彻底挡了大半。
他冷不丁叫了声她的名字,“夏灼。”
少年语调疏懒没个正行儿,明明很欠揍偏又带着点感冒的鼻音,让人说不出责备。
他也不知道叫她干什么,就是想叫叫她。
夏灼微怔了一瞬,他怎么会知道她名字的。
她轻抬起眼,似疑惑。
陆风禾被姑娘这么看上一眼,才后知后觉他好像无意间有点儿拦人的意思,不动声色把腿往回收了收,“我看成绩表了,陈朝阳说,你是第一名的好学生。”
本应该是句夸人的话,但用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又不像。
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只是点了点头,未做回应。
陆风禾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作为开端,他也向来有话就说,问得直截了当,“你去没去过京市。”
夏灼说,“去过一次。”
他又问,“什么时候。”
两个不太熟的人忽然聊这个好像有点奇怪,她慢了几秒,老杨就已经走进了班里,端着个黄桃罐头的玻璃杯放讲台上,“寒假作业一科五张卷子,这我都是和各科老师争取过的,尽可能少了,自己都自觉点儿,最后一个假期了,该补课补课,该奋发奋发,咱们班那陈拼搏同学,这回考试垫底啊,是时候拼搏了。”
底下一阵乱糟糟的哄笑,夏灼也赶紧回了座位。
课前这两句话过后他就像是忘了,谁也没有再提。
这几天上课夏灼有意无意就会看他,少年坐她正前方,宽肩阔背,人又偏瘦,低头时能看见后颈的棘突。
他在前面偶尔翻两页书,有时候甚至有模有样从书包里掏出个眼镜戴上,但黑板没看,也不干正事,除了背书时间敷衍背了两句商鞅变法,第三句的时候就已经帽子往头上一扣,开始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