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渐次亮起,贺斯扬从小区里走出来,路上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什么让阮知宁改变了主意。
这一周他们完全没有联络……贺斯扬思绪一顿,忽然想起来那还是有联系的——今天他们就有联系,阮知宁收到了自己为他消费的那些钱。
果然还是钱的原因吗?不远处的黑色跑车车灯闪了两下,贺斯扬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想起他离开的时候阮知宁胆怯闪避的眼神。
由于不久前才哭了一会儿,当时阮知宁的眼睛还有点红,看起来又乖又可怜。车钥匙插进锁孔,贺斯扬扶住方向盘,一不小心舔到了嘴唇上的伤口。
细微的刺痛令贺斯扬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一股莫名的烦躁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既然阮知宁这么害怕那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包养他呢?贺斯扬思来想去都觉得阮知宁果然是奔着他的钱来的。
好像真把自己当冤大头了,当初拒绝了现在又反悔,仗着贺斯扬对他的喜欢随便改变心意。阮知宁好像就是吃准了贺斯扬不会生气,知道他反而会去心疼自己。
假如贺斯扬真同意了万一以后阮知宁又后悔那贺斯扬每天都会从他脸上看到伤心的表情,阮知宁这样的性格心里根本藏不住事,贺斯扬一点都不想看到阮知宁伤心。
所以他刚才在卫生间里小小地惩罚了一下阮知宁,想让阮知宁清楚被包养的危险性,不然以后双方都会不愉快。
贺斯扬越想越烦躁,又觉得其实他完全不用为阮知宁考虑那么多。金主和情人,明明他是享受的那一方。
可是自己那么难得能遇上阮知宁,遇见一个能让自己那么在意的。贺斯扬踩下油门,黑色跑车慢慢驶离了这个旧小区。
好像又没有什么办法,喜欢是你贺斯扬自己喜欢的,在意也是你贺斯扬自己在意的。道路两旁的灯光在车厢里投下分割的阴影,黑暗里贺斯扬松开眉,又把自己说服了。
——好吧,那你也活该被阮知宁左右,活该你舍不得。
两天后是徐凤英的手术,这两天阮知宁陪着奶奶做完了所有的术前准备。下午一点,负责手术的护士把徐凤英推进了手术室。
确实不是一个非常大的手术,手术时间大概是在三个小时左右。手术室外有一个显示屏提醒着家属手术室里病人的手术进度,大厅里坐着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阮知宁独自坐在角落里,手里是刚才护工阿姨倒给他的一杯茶。
是阿姨自己做的茶,说是可以镇静安神。喝起来是甜的,喝完以后会留下一股茶特有的涩味。
两天前贺斯扬从阮知宁唇舌间尝到的就是这个茶的味道。
两天前那个晚上贺斯扬平静地质问阮知宁,而直到贺斯扬离开,阮知宁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
这两天贺斯扬和阮知宁依然没有任何联系,阮知宁把心思都放在了奶奶的手术上。现在阮知宁坐在手术室外猛地回想起来,记忆里两天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仿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贺斯扬确实没有猜错,阮知宁的确是在害怕。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主动,阮知宁对于“包养”这件事始终都有恐惧。
不可能不害怕,跟一个陌生的人睡同一张床,做同一个梦。即便那个人是贺斯扬,但贺斯扬对他有**。
阮知宁最开始的想法是赚钱,并不是出卖**。
显示屏上有一个病人的状态从“手术中”变成了“恢复中”,有护士提醒病人家属去医生办公室。周围的人纷纷看向了那几个站起来的病人家属,阮知宁也看了过去,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恐惧是可以被克服的,这是他赚钱的最好机会,阮知宁一定要牢牢抓住贺斯扬。
一个小时后周时也出现在了医院,一起陪阮知宁等手术结束。周时瞧着阮知宁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慰他不要想太多,小手术肯定不会有太大风险,又跟阮知宁聊他不在上班期间会所里发生的一些趣事。
“就前两天吧,你知道不?贺少他们都过来玩了。”
阮知宁还真不知道。
“贺少好像是来找你的,可是你不是请假嘛人不在!然后方朝言就不要脸地贴了上去,结果他一坐下贺少就起身跑了!”周时一边说一边笑,“那天我也不在那个包间,还是别人告诉我的!说贺少脸都黑了,好像是嫌方朝言败坏了他的兴致。”
周时冷哼了一声:“活该!叫他肖想不该肖想的人!看吧,现在丢脸丢大发了!”
阮知宁没有打算跟周时讲自己的决定,他说了之后周时肯定会准备借钱给他。但是周时自己也有很多地方要用钱,况且奶奶的病很有可能是个无底洞。周时已经帮了阮知宁那么多,阮知宁不想再承这个人情。
“对了宁宁,”周时话锋一转,转头去问阮知宁,“现在你还跟贺少每天聊天吗?”
阮知宁眨了眨眼睛,诚实地回答:“没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天了。”
“哦。”听到阮知宁这么说周时以为自己判断出现了失误,面上怔松,“那他那天晚上不是来找你的咯……”
徐凤英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一周医生停掉了所有的药物,然后告诉阮知宁再这样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阮知宁陪了奶奶一星期,后来还是徐凤英赶阮知宁回去上班的。有护工阿姨陪着,阮知宁看徐凤英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也终于放下心回会所上班了。
回去上班的第一个晚上就碰上了周六,land来了特别多的客人。阮知宁送完这个包间送那个包间,中间还出了好些差错,和搭档两个人弄得特别狼狈。
大概到了晚上十二点,阮知宁送完四楼包间的酒终于可以松口气。他独自推着送酒的小推车走到四楼走廊的尽头,然后把小推车放在原地去上了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阮知宁愣了一下,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推着他送酒的小推车来回玩。阮知宁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正好与那个喝醉的客人撞了个脸对脸。
小推车是分上下两层的,现在上层还剩下十几瓶瓶装的啤酒,是阮知宁刚才多拿的。两人视线相撞,这个客人很年轻,估摸着也是大学生;长相平平,三角眼,脸型很长,不过比阮知宁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