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很混乱, 都是我引起的。
我操起椅子照着杨细狗的狗头狠狠地砸了几下,事后回想起来,我那一下子心里满是恨意戾气, 恐怕是真想他死。人到那个份上, 想不到别的,我就是要他死,不光他死,杨复也去死,我也去死,大家都去死。
杨复一开始试图拉偏架, 锁住杨细狗往后拖, 嘴里说着“川儿川儿冷静下”,实则给我机会多砸两下泄气。本来杨细狗是本能想还手的, 被他这么架着,没法子, 只能挨着。
但杨复很快就发现我不是跟他们小打小闹,是来真的,因为我把杨细狗的头都砸出血了我还在砸, 他喊着出血了我也不停。他见势不妙, 大声喊愣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们过来拉着我。
那些人终于回过神来了, 怕出人命,急忙过来劝的劝, 拉的拉。
他们肯定不在乎我会不会因为杀人被抓, 估计是不想到时候做证人吧,那还不把他们这点老底都抖出去了?
我被他们拉开了, 椅子被他们抢走了, 我不急, 不慌,拿出手机打110。
杨复把已经无力还手的杨细狗塞到别人怀里,眼疾手快地拽住我的手,问:“你干什么?”
他那个角度看不到我具体按了什么,我手机贴了防窥膜,稍微角度偏一点点看上去就是一片漆黑。
但他能猜,他脑子没被贴膜。显然我现在是疯了,一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妈当年就该学学我,她应该把黎跃敏杀了,再把我打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就不会出生,不会被一次又一次地嫌弃、抛弃,就不会遇到杨复,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狼狈可笑的样子。
我上辈子到底干过什么坏事啊?屠城的时候连蚂蚁窝都灌热水吗?
“报警,自首。”我说。
“黎川!”杨复急了,一边来抢我手机,一边提高音量吼我,试图吓退我,“闹够了没有!”他多忙啊,天天忙着到处周旋,此时此刻还要忙着一边震慑我一边对旁边的人说,“送杨细嵩去医院!别报警啊!快去!”
我和他争夺间拿着手机就往他脑门上砸。反正现在我手里有什么用什么砸,砸他还是砸杨细狗没差别,都不是东西。
杨复使了劲儿把我两只手都扭住,抢了我的手机塞他自己兜里,然后把我扛他肩上往外走。
我低头朝他肩上咬。
他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边走边说:“行,你咬,把我咬死!”
但我咬得牙酸了,智齿隐隐作痛。
我今年智齿长出来了,一直没去拔,原因很简单,怕疼。杨复拔过智齿,他哄我说不疼,但他当时明明脸肿得跟被蜜蜂蛰了一样,躲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他说脸肿跟疼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觉得他睡别人跟他喜欢我不冲突这件事很正常。
刚出门不久就撞上了拿着房卡殷勤过来的那经理:“嘿杨总玩儿这么野啊,好这口啊。这是刚给您开的……房……啊……这位是?”
杨复短暂地停了下脚,拿过他手上的房卡,沉声说:“去包厢处理下,别报警,有什么事都记我头上。”
然后扛着我进电梯按键上楼,进套房,踹关门,把我放沙发上。
我从刚刚咬得牙疼松了嘴之后,途中没再动他,也没说话,这会儿坐沙发上,我已经过了那股劲儿,冷静了下来,无比的冷静,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冷静。
杨复站我面前,双手叉着腰,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不硬不软:“自个儿伤着没?”
我没回答,就是抬头看着他,用冷静的目光审视地看着他。
这几年他意气风发得很,还爱打扮,快三十了,看起来比刚来燕城那阵都年轻,俗称的逆生长。但又不像真的年轻男生那样带着青涩局促。他真帅啊。不知道我妈当年看黎跃敏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心里说真帅啊。反正黎跃敏肯定没杨复帅,杨复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他主要是让别的小白脸吃他的软饭。
“……你要是晚一秒进来你也看到我把她支开了。”杨复叹了声气,语气软和下来,“今天是遇到点事儿,刚才你应该没注意到,坐我旁边那个穿汗衫的,是市公安的副局长,有些事儿要找人家帮忙……没必要跟你说这些,反正你知道我没——”
“杨复,”我打断他的话,冷静地说,“分手吧。”
他的声音一下子停了,过了两三秒,他蹲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掰开手掌看:“刚伤着你哪儿了么?要不也去医院看看。”
我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分手吧,杨复。”我说,“我认真的。”
我累了,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我猜疑他,他就要哄我。他累,我也累。
“好了,今儿不说这些了。”他问,“醒了吃东西没?饿么?”
我有点无语:“杨复,我在很认真跟你分手。”
他说:“我知道你今儿生大气了,是我不对,惹你过生日还不高兴。细嵩那儿是这样的,有些事儿确实是需要他去办,不是些什么干净事儿,周兆是办不来的,我也不会让他去,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用处,细嵩不是个东西我知道,但有些不是东西的人和事儿就得不是东西的他去办。”
我完全没兴趣听他说这些事情,杨细狗也根本不是根本原因。
“我不想再说一遍。杨复,我要和你分手。”我说。
他理所当然地说:“那就不要说,又不是什么好话,本来我就不想听。”
我:“……”
他在装傻。
这个手他不想分。
我没必要和他继续纠缠于此。在一起必须得两厢情愿,分手却只要有一方想分就行了。他既然要装傻,就让他去装,这又不是离婚,我不需要求得他的签字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