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折磨他了。
静默,无声对视。
安涴恼怒瞪他。
梁束默然片刻:“我也没想到它对你这么敏感?”
“如果它冒犯到你了,我替它向你道歉。等我伤口好了,再让它表现。别生它气了,好吧?”
好一招祸水东引。
她气的是它吗?
不对。
被带跑偏了。
这人又开始口不语人言。
安涴瞪他一眼,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忍着。”
然后痛快利落加速擦身,无视他紧绷的身体。
没一会儿。
又被梁束捉住手腕,他气息不稳,“不行安涴涴,这样真不行。”
安涴:……
最后恰好容钦推门而入才打断这场“拉扯”。
看到拉起的帘子和晃动的人影后迟疑转身之际被梁束赶紧叫住。
有了容钦的帮助,这次一波三折的擦身才最终结束。
安涴安静观察会,见两人虽然一个嫌弃,一个冷淡,但气氛不如之前紧绷。料想梁束已经知道事情真相。
她犹豫片刻,是不是应该离开一会儿给两兄弟一点单独相处时间?
没想到她刚一动,床边的两个男人非常默契的立时看过来。
梁束蹙眉,“惊疑”不定,神情生动地表示怕她离开。
容钦居然也是,虽然没说话,神色一如往常平淡,可安涴居然看懂了。
“……”
只好又坐回原处。
两个男人顿了顿,各自扭头,挪回视线,结果碰到一起。
梁束嫌弃的低声噫了一声。
容钦微顿,眸色语气都凉,“那就别擦。”
梁束立刻肃神,飞快瞥安涴一眼,见她没有异色才瞪容钦一眼,面色不善呛他。
“你这是戴罪立功知道吗?之前管你因为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不知道吗你?”
容钦一言难尽,想反驳你俩又没结婚。
但之前的事到底是他理亏,容钦只嘴唇动动,不作声了。
梁束看容钦吃瘪,沉郁的心情散了大半。
容钦低眼没再看他,动作很快,没安涴温柔,但依旧很小心避过他的伤口。
梁束目光掠过容钦五官,抿住嘴唇。
怎么也没觉得他俩长得像啊?
居然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这种感觉很奇怪。
之前雷声大雨点小的解约倒是说得通了。
梁束又看容钦一眼,就是不知道容钦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钦就是过来看看梁束,平直地告诉他关于容宁那边的现状。
人都抓起来了,楚雄也没出面作保。
一切都会依法判决。
梁束了然。
两个人就没话再聊,容钦在病床边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走时,安涴收到梁束的眼神,起身朝容钦颔首,“我送你。”
梁束点头。
到门外,病房门轻阖。
容钦止步,扫视周围见没人,才低声开口,“前两天梁束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做噩梦。”
其实梁束问容钦这个问题就很奇怪,毕竟梁束才是安涴的枕边人。
但他既然开口,就是在暗示。
“他应该查到了什么,或者有所怀疑。”
容钦抿唇,又道,“我想应该征求你的意见,毕竟你是当事人。要不要告诉他你自己决定,但是我要提前知会你一件事情。”
安涴抬眸看向容钦。
不知怎么,心头发紧。
“你知道之前骚扰你的那个男人是被举报,然后被抓的吧?”
安涴瞪大眼,不知容钦怎么提起这个?
容钦默然一瞬。
他真的不擅长直白地说这些东西。
浅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其实是梁束,是他报警,又暗中帮忙打通关系获得许多证人证据,没人敢保,那个人才被抓的。”
听到这句话,安涴怔忪。
说不清什么感觉,一阵情感从心底激涌到喉咙,酸涩的堵在那里。
她静静消化了一会儿这句话。
过了半晌才问,“他怎么会?”
虽然话语未尽,但是容钦轻易知晓她的意思。
梁束怎么会突然多管闲事?
他怎么会碰到?
怎么这么巧?
容钦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病房里坐在床上往这边紧张眺望的男人。沉默着,似乎有点纠结要不要再往下说,又往里看一眼,碰到梁束的眼神,容钦才低声道,“因为我觉得,如果之后他知道这件事,会悔恨没有亲手为你报仇。”
走之前,容钦又说了一句话,让安涴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伤害过你。”
回到病房后,安涴坐回沙发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的让梁束有点紧张。
他前两天问容钦知不知道安涴之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容钦沉默过后只说,要先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可以,她会主动告诉你。
今天容钦离开时在门口肯定说的就是这事,梁束心跟长草了似的。
之前他让人查过,但是线索断了。他没有头绪。
半晌后,安涴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吗?”
安涴艰难说出那个坏人的名字。
梁束先是讶异看她一眼,愣了两秒,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瞬时沉下去。
腾的起身,“他怎么了?之前他对你做坏事了?”
浓眉凛然,攥紧拳头,浑身紧绷如出鞘的利剑。
像是随时要往外冲。
安涴没说话,只安静地仰头望着他。
可她眼前起了一层水雾。
霎时间,梁束什么都懂了。
脑海里浮现出他当时撞破那人骚扰小姑娘的画面,梁束呼吸不由一滞。眼神落在安涴身上,瞳孔颤抖。
咬紧下颚,深吸一口气,要将涌起的潮热压下去。
可是没成功,他的眼睛还是红了。
嘴唇微张,可要说话时,喉咙被千万颗沙砾哽住根本无法出声。
想起她做噩梦时绝望地喊他的名字。
他当时不在,他不知道,他没能保护她,然后呢?
然后怎么了?
梁束想抓住她的手,又不敢。
被浓烈的愧疚席卷。
他没保护好她。
当初十六七岁,她把他从晦涩黑暗里拉出来时,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
然后呢。
然后他被容宁蒙蔽,以为与亲人重逢,他们逼她离开,让她受委屈。
一切细微的线索在这一刻突然穿成一串,清晰明了起来。
他们当初吵完架,她虽然生气撂了狠话离开,但还是给他发了信息。
被容钦删了。
这时,或前或后,她遇到坏人。
因为什么理由,下定决心离开他。
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
才造成后来的事情。
梁束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他猛地转身,背对她,肩膀轻颤着。下一秒立刻走进床边的挡帘后面,他抬起手臂好像想把帘子拉上,可还没碰到,又将手放下。
“我缓一会儿安涴涴。”
他闷声说道。
安涴没给他这一会儿自我厌弃的时间,上前轻轻从他身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脊背。
“没出事,容钦第一时间救了我。”
“也把监控删掉了。”
梁束身体僵住。
梁束重重闭上眼,缓缓转身抱住她。
“对不起”,弯腰将脸塞进她的颈窝,“都是我不好。”
气息有些粗,他微微哽咽着,嘶哑说道。
湿润的水珠顺着她颈侧肌肤蜿蜒落下。
安涴抬起的手在半空顿了一瞬,又拍拍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做的坏事。”
“你抓住了他,不是很好吗,也是替我报仇了。”
安涴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在他听来应该都是不痛不痒的安慰。
于是她转念直接转移话题,“容钦刚刚没有说,你是怎么碰到那个人的?”
梁束闻言闭上眼静了静,才直起身子,知道她是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拉过她的手坐在床边,顺着她的话语开始回忆那天的事情。
其实距离那晚那样久,他已经有点记不清具体是在哪,又为什么去那。
但是他记得那时他因为和安涴分手,又找不到她心情不好,窝在家里喝闷酒,哪都不想去。
是容钦开门,拉开窗帘,不由分说将他拎出去。
容钦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今晚你不去,会后悔。”
梁束当时不以为意,含着醉意嗤笑,“能多后悔?”
容钦意味深长看他:“悔恨终生。”
也许终生这两个字让梁束一凛,也许是他的眼神,梁束迷迷糊糊真跟容钦走了。
然后很巧,刚进那个酒店,容钦莫名其妙带他走楼梯间,梁束以为大概他浑身酒气影响不好,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还没到饭局的包房就遇到那位前辈将一个年轻姑娘堵在墙角,上下其手。
梁束一愣,恍惚间觉得那个年轻姑娘看起来居然像他的安涴,他立刻冲过去。
剩下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梁束这时才反应过来,那时容钦是故意引他去的。
安涴也才懂容钦那句——“因为我觉得,如果之后他知道这件事,会悔恨没有亲手为你报仇。”
是什么意思。
良久,梁束红着眼轻嗤道,“他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吗,算无遗策。”
话落,握住她的手,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回揉她的手指。等到他垂眸看到她手指都红了时才顿住,哑声问她,“之前是因为这个才一次次推开我的吗?”
他抬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亲,“我们今天彼此坦诚相待好不好?你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顾虑。”
安涴凝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十七岁时,我在山上喊的那句话吗?”
安涴记得,他那时傻乎乎又孤注一掷地大喊——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她,跟她组成一个家。
“我现在的愿望依然是这个”,梁束俯身又碰碰她的鼻尖,“你告诉我你的顾虑,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好不好?”
“我先告诉你第一个,其实在魏导工作室电梯里碰到的那回,不是分开后我见你的第一面。”
不是第一面?
安涴抬眸,猛地看他。
“那第一面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