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仔细看,约心惊。
对方有种不正常的亢奋。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容母娇笑,红唇扬起,特别甜,“我做的事可多了呢。”
语气跟撒娇邀功似的。
“三年前,酒店里那个男演员……”
容母缓慢地说着,笑意盎然地欣赏安涴骤然惊变的神情。
“就是我找的呢。”
她低头又摆弄指甲,“可没想到居然让你给逃了。”
语气骤然低落,字字咬的狠,阴森道,“你运气倒不错。”
“不过你之前识时务,走了就没回来。谁知道你现在怎么回事,脑子又拎不清啦?”
容母怨怼地瞪安涴一眼。
“也没事,虽然走廊的监控让容钦删了,但我那还有一份。”
“你想不想让梁束看到?”
骤然,死寂般的安静。
容母欣慰地欣赏安涴震颤的瞳孔,为她的濒临崩溃又往上加码。
“你说如果梁束看到了,会什么反应?”
“他那离经叛道的性子……”
容母点到即止。
“为什么呢?”
安涴哑声问。
他俩就谈个恋爱,为什么这样大费周章,甚至在违法边缘都要拆散他们?
她不明白。
“为什么?”
容母低眸冷嗤,“这得问你的……好婆婆。”
安涴凝神。
可是梁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之后又很多年之后容母和容钦才找到梁束的啊。
跟梁束母亲有什么关系?
在安涴印象里,梁束母亲是个温柔到几乎没有主见的柔弱女人。
不然也不会被梁家少爷骗的那么惨。
生了孩子,孤苦伶仃拉扯大,又怨恨而亡。
看到安涴不解的神情,容母好像突然有了倾诉欲。
她甚至抬手让人送来两把椅子,一壶热茶。
安涴木着脸看黑衣人忙碌,在昏暗破败的木屋里摆上精致的红丝绒软椅,还有银壶温茶和黄油饼干。不安感更加浓烈。
因为正常人干不出这些事。
安涴心脏不停往下坠。
容母坐好,热情伸手邀请安涴坐下。
“……”
安涴在她对面坐好。
“你想知道,我就给你讲讲。死也得让你死个明白是不是?”
“……”
安涴怎么都没想到,在近乎被绑架的场合,接下来她会听到堪称狗血的陈年往事。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原来叫什么?我叫二丫。”
“多难听是吧。”
容母神经质地笑了,肩膀直抖,“但是你知道梁束他妈叫什么吗,她叫晴兰。名字听起来就用心的多吧?晴日下的兰花,多好听。”
“后来我离家,把名字改了。我叫自己容宁,宽容安宁。”
“晴兰比我小三岁”,
容母眯眼陷入回忆。
晴兰比她小三岁,幼时身体又不好,于是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
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什么都可着晴兰。爸妈和爷奶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就是晴兰小,你当姐姐该让着她。
小时晴兰长得好,跟年画娃娃似的,谁都喜欢。可她不知怎么的,肤色黑。村头放羊的小男孩都笑话她,但一见晴兰就红脸。
一开始她觉得没什么,妹妹小,让着她也应该。
渐渐长大,她去读书,碰到了一个男同学。男同学和她心照不宣地暧昧起来,她那时都憧憬高中毕业,上大学之后就跟他结婚。
高中毕业后两个人约定好,她去外地读书,他在当地工作,等她毕业就在一起。
大二放暑假时,她回家,出去找朋友,他来找她时不在家。偶遇了晴兰。
晴兰对他一见钟情。
知道是姐姐关系亲近的男同学之后,晴兰求她撮合。
她不肯。
家里人都说她,后来晴兰在旁边哭,他们就骂她,抓起地上的柴火棍打她。
她不想妥协,赶他走,对他喊以后远走高飞,带她离开这个家。
可等她一年后再回家时,他心虚地站在晴兰身边,晴兰摸着鼓起的肚子,对她甜甜地笑。
她如遭雷击。
姐妹俩算是杠上了。
从此家不是家。
母亲却骂她,之前你也没跟小汪领证摆酒,咋就是你的了。晴兰喜欢他,你就让让她怎么了?
这能让吗?
她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喝多了认错人。
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能怎么样,不还是有孩子了,马上足月要生了,还能打了不成。
她不知去哪,觉得哪都没有容下自己的地方。
深夜上了山,结果第二天听说他担心的不得了,独自来山上找她,人没了。
晴兰受惊,早产了。生了个男孩。
刚生下来的小男孩身体虚弱,需要去医院。
家人忙着照顾晴兰,让她送男孩去医院。
听到这,安涴喉咙发干,“可是这跟梁束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继续讲啊……”
事情发生的急,她带小男孩去医院,等回来后晴兰整日哭,精神萎靡。家人求她把孩子带走,说晴兰没了男人,独自带孩子不好再嫁。
没人想她好不好嫁人。
她后来上山,找到他坠落的山崖。低头还能看到崖壁树枝上挂着刮破的衣料。
他是为了找她死的,这也许是她唯一得到的那点偏爱了。她抬起手,抓不住崖边的风。
她攥紧手心,下了决心。
回去后,真带小男孩走了。
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休学两年,兼职打工,各种跑零工把孩子拉扯到能上托儿所才复学。
等孩子大点,她带他回家,去给他父亲上坟。
孩子闹着喝水,她抱他到树下,结果很巧,居然又碰到晴兰。她大着肚子,如时光轮回一样,看到她,朝她甜甜地笑。
只是她身边变成了另一个温文尔雅的城里男人。
她突然感到恨。
岁月没给晴兰,她这个宝贝妹妹留下一点痕迹。
她低头看自己在夏日里依旧干裂的手指,她疑惑极了,如果汪泉对晴兰来说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她能找到更好的,她为什么非要跟自己抢呢?
她希望晴兰不得好死。
甚至这种恨蔓延到她的后代身上。
“你不该跟梁束在一起”,容宁慈悲感伤地看向安涴,“你跟他不会幸福的。”
“你看你,现在不就被我抓了吗?”
“……”
安涴看着她平静癫狂的眼神,终于感到害怕。
她咽了咽喉咙,放轻嗓音,“那个小男孩呢?”
静默。
容宁突然笑了,觑她一眼。
“你在跟我装傻吗?你觉得那个小男孩是谁?”
“我逼着他在你们中间作梗,他不肯,我就说要跳楼威胁他。”
容宁低头摆弄自己精致的朱红指甲,得意地笑了,“他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啊,真以为我是他妈,都快被我逼疯了呢。”
“你说这样,就算以后他们知道彼此是亲兄弟,还有可能相认吗?”
容宁得意极了,笑得眼眶都红了,花枝乱颤的疯狂低喊,“肯定不能啊。”
“你看我,环环相扣,设计的好不好呀?”
安涴指尖轻颤。
心里的猜测彻底落实。
她觉得现在容宁每说一句话,都在颠覆她心里的预期。
“那他们知道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容宁欣慰极了,托腮歪头看她,“当然不知道。你不觉得,看到亲生两兄弟自相残杀,还挺有趣的吗?”
话音微顿,“不过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吧?”
容宁最近感觉到容钦有点不听话。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
“你和梁束不可能在一起,我的儿子和他喜欢的姑娘彻底没了可能。”
容宁抬起头,灯泡微弱的光芒洒在她脸上,反倒像蒙上一层阴翳的雾气。
“她和她的后代,都不配。”
“……”
盯着容宁唇角肆意的笑,安涴毛骨悚然。
“好了”,
容宁起身,弯腰笑着看她,“知道这么多,怎么都得走了。在这等会吧,船一会儿就来了。”
她怜惜不忍地看着安涴,“希望你到国外,能幸运一点。”
高跟鞋撞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渐渐远去。
安涴突然攥紧手里的东西,回眸开口。
“这些年你跟楚时卿,和楚总在一起,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吗?”
“梁束母亲人都不在了,为了过去毁了现在的一切值得吗?”
容宁停住,没回头,眼睫低垂。
值得吗?
她不知道。
在安涴又开口时,容宁骄傲地仰起头,将落下的泪水往上擦去。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她眯眼盯着远方出现的船灯,“但是只要让她死都不安宁,就够了。”
滴。
海面上的小船小声鸣笛,在偏僻安静的海边格外清晰。
容宁回头朝安涴笑,指尖往外一指。
“看,接你的船来了。”
下一秒瞬间收起笑容,低声命令守在门口的壮汉,“给她手拷上。”
壮汉颔首,从后腰抽出金属手铐,大步走过来毫不留情拷住安涴的手腕。
“走吧。”
容宁弯了弯指头,壮汉一把扯过安涴,将她扯了一个趔趄。安涴踉跄两步才跟上。
走出木屋,大概是船已经快到了。
没人再给安涴戴头套眼罩。
安涴浑身紧绷。
在快到破旧的码头时,容宁喊停。走到安涴面前,将手上的玉镯钻石都摘下来塞给安涴。深深看她一眼后,才抬起手。
壮汉拽着安涴继续往船那边走。
“可惜了。”
容宁凝着安涴瘦弱易碎的背影,遗憾喟叹的嗓音被风吹散。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她的指缝里,皮肤的纹路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