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十月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月末,谢宁在严武馆中呆得自在,魏倾城在国公府呆得却有些发闷。
一封书信传来,谢宁便忙里偷闲,抽出一天空隙,与她相约在了严武馆中。
多日不见,谢宁接到对方的消息后,心中却是颇为愧疚。毕竟她最近太过忙碌,便忘了与魏小妹联络,也不知她这腼腆的性子,是要反复犹豫了多久,才按捺不住地主动找了过来。
也难怪两人相见之时,魏倾城会如此亲昵地挽着谢宁的手臂,半真半假地嗔怒道:“这几日哥哥不在京中,就连谢姐姐你也忙得脱不开身。也不知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忙些什么,今日我好不容易见上你一面,你总也得给我瞧瞧吧。”
出于种种顾虑,谢宁不便直言她这几日跟着秦峰学习点穴一事,目光一闪后,便只好语焉不详地答道:“也就是处理一些武馆事务,还有准备女官试而已。你都清楚的。”
“嗯,”魏倾城本也无心深究此事,可一时心思一转,便想起了先前兄长的叮嘱,便不由看了谢宁一眼,捂嘴轻笑道:“对了,说起女官试,哥哥上次还同我提起过。谢姐姐也知,家中也有意令我参报,嗯……”
魏倾城话音一顿,旋即便伸手扯了扯谢宁的袖子,语气真诚道:“我不知姐姐准备得如何了。可若是无人指点,只怕要走上不少弯路,谢姐姐如不嫌麻烦,何不每日到国公府与我一同备考?反正府里也有女先生在。”
说着,魏倾城却不由面上一红,垂眸低头,又忍不住添了一句道:“反正这也是我哥哥的意思。”
谢宁闻言,心中却一时有些复杂。魏氏兄妹的好意,她自然不会错辨,可终究却也只能心领而已。
如今她虽搬出侯府。却不若外人猜测那般难过,上无包藏祸心的长辈管束陷害,下无势力的仆妇丫鬟指手画脚,更有秦峰亲自过来指点。助她应考,可谓是事事顺心。
如此若还不能成事,恐怕也只能怪她天资有限了。
可魏倾城对此显然不知。
谢宁不由想到上次秦峰对她提及的“男女之别”,心中忽然就起了试探之意,却也没傻到直接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而是打定了主意,要隐晦地一步一步来。
同为女子,只希望魏倾城能理解她的不便之处吧。
心思转过,谢宁便暗暗定了定神,略微勾了勾唇角,抬眸便对着魏倾城道:“如今我手上打理着武馆之事,短期之内定是脱不开身,只怕是要辜负你们兄妹的一番好意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如今学得还不错。”
魏倾城见她拒绝,心情便不由有些低落。一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眸霎时便黯下了三分,看得谢宁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真的吗?”饶是如此,魏倾城却仍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嗯,”谢宁点了点头,旋即扬唇笑道:“你若不信,不如过来与我下盘棋,如何?”话音未落,便抬手指向了院中的棋坪。
她此举却并非是心血来潮。认真算来,学了这许多时日,她的棋艺却是最为出色的。就连秦峰也曾就此夸过她两句。
魏小妹心思敏锐,又对她了解颇深,若是察觉到她棋力有所进益,定然会有所猜测。到时她再顺水推舟。便可趁机试探对方一番,看看她对于传授自己课业之人究竟有何要求。
同样,若是魏小妹并未察觉此事,她也可借这对弈一事,向对方展现一下自己的棋艺,也好令对方放下心来。
这一招。却是一举两得。
不提谢宁心中反复思虑,却说魏倾城闻言,面上竟是一副犹豫神色,欲言又止道:“谢姐姐,你当真要同我下棋吗?”
谢宁哪里不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棋艺不精,心中暗笑之余,便微抬了抬下巴,神情笃定地挑眉道:“当然了。我棋艺如何,你同我对弈一局,便知真假。”
魏倾城闻言便向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面上却仍是半信半疑,择子之时,当然也是先选了白子。
谢宁也未曾出言阻止,毕竟她方才已经将大话说在了前头。不同于荒废棋艺的萧衍,魏倾城棋力究竟如何,她终究也不知晓,万一太过自信,闹了笑话便不好了。
思及此,谢宁便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番吐纳过后,方才平复了心绪。抬手间执棋落子,动作自是有条不紊。
魏倾城出身魏国公府,幼承庭训,算得上是大秦真正的世家贵女,对于琴棋书画四艺,自然是所知甚深。眼见谢宁姿势娴熟,便去了心中的疑虑,抿嘴一笑后,便也随之落了一子。
她的棋路也很别致,认真细究起来,倒与明霜有几分相近。不过两者虽是一样的谨慎,可魏倾城落子显然思虑过重。
瞻前顾后四字,到她这里竟成了好事。
眼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跳过自己刻意设下的陷阱,本就沉不住气的谢宁便越发急躁了起来,连落两字都出了昏招,被魏小妹吃了好几枚棋子。
如此情形之下,谢宁便只得尽力压下心中的浮躁,再落子之前,便也决意再三斟酌一番,以免一时冲动,输了棋局。
“呵呵——”
就在此时,对面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谢宁抬起头来,便见魏倾城放下指间棋子,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双手托腮道:“谢姐姐棋艺果然不错。只是我下棋向来慢得很,咱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若是再这般对弈下去,只怕到天黑也说不上几句话了。”
纵是两人关系亲密,魏小妹也难得同她说上这么一大段话。谢宁不难辨出她眼底的愉色,闻言便也勾了勾嘴角,含笑应道:“那便依你。”说着便站起身来。
魏倾城不由走到谢宁身边,一双眼睛晶亮亮地看着谢宁,忍不住地夸赞道:“都说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谢姐姐能有如此进益,可见也是天资聪颖的缘故。我回去定要写信告诉哥哥,这备考女官试一事,就不必他再乱操心了。”
她这话音之中,颇有几分打趣意味。谢宁听来。便不由觉得怪怪的。并且这份异样的感觉,她虽无法具体描绘,却敢肯定明显与羞怯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