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生清亮的眼底有光束流动,却依然不为所动,声音轻轻又坚定,“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
“给不给。”
“不给。”
“谢澜生,你真是迂腐得无可救药。”云初真想一棍子敲死这丫的,说话间,直接抬手,就要去拿……
“对了,今天塞里来了客人,好像之前寨主吩咐说,找个美人的。”那黑衣人突然在这时开口了,云初去拿令牌的手一僵,刷然看向那壮高壮高的黑衣人,靠,敢情,看中她了。
等等,客人?
如果……
云初的心思飞快的旋转着,须臾,对着谢澜生一点不客气的吼道,“看个令牌都不肯,窝囊又懦弱,我要你干什么。”话落又看向黑衣人,声音矫情苦楚,又好像虚荣讲情义,“这样吧,你们放了我的未婚夫和朋友,我,跟你去。”话到最后,还大有一幅视死如归的凄楚情怀,将一个明明很花心,很虚荣,可是却非要扮得一幅情意深重的女子是扮演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那黑衣人微微耸眉,似乎在考虑。
一旁谢澜生闻言,一点都不生云初的气,反而急了,为云初担忧的急,这怎么可以,当下就要上前,却被云初暗暗一拉,“行了,别捣乱,左右跑不掉,先走一个是一个。”
“不……”
“闭嘴。”云初觉得这个谢澜生婆婆妈妈贼烦,当即推开他,向着黑衣人走了去。
那黑衣人似乎还在考虑。
云初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黑衣人并不想杀她们,而眼下,远远感觉,秋兰和青安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在这多人手里抢人……
啧啧啧。
难。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一个人跑,总比带着这么多人跑几率大些。
其实,面前这些人武功虽然高,她也不是没有把握,可是,这里是穹沪山,万一动静弄大了,引来更多的黑衣人,再遇那些寇匪……而且,想必,她之前杀了那么多穹沪山的寇匪,肯定会有人对她的外貌特征知晓吧。
“你很聪明,我们确实不想生事,你那两个朋友可以走,不过,谢家主,不能走。”好半响,那黑衣人朝山顶处看了眼这才沉声开口。
云初眼底精光闪过,看来,他们突然看上了谢澜生的身份。
而这时,谢澜生的面色一变,不是害怕自己,竟然上前一步主动的护在了云初面前,“你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呃……”云初没想到这个胆小弱不禁风的谢澜生关键时刻,还顶点用,刚想夸他一句,却见其就这样被那黑衣男子抬手一敲,然后,晕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真不假。
云初心里暗暗叹口气,得,现在,一个甭想走,她还不放心让昏迷的秋兰和青安就被丢在这里呢。
“看你也不太放心的样子,不如一起。”那黑衣人又看了云初一眼,这才对着身后一挥手。
云初面色一垮,这个人太精明了吧,竟然一点没被她忽悠,看出她方才是演戏。
“我自己走。”
云初一甩头,那叫一个正气凛然,当然,其身后,自然有人带上了秋兰和青安。
一路朝一处山顶处走着,云初也不开口,这些人的气势都太冷冽了,就算她想插科打诨,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而且,老实说,她现在确实对这个穹泸山大塞主的客人感兴趣了,很可能,这个客人,就是方才她追的黑影,那个黑影之前射杀两名寇匪,很明显是怕她问出什么,所以,此行,她,非去不可,只是,得先保证,秋兰她们的的安全。
一行人很快到了山顶,远远的便出现一排排极齐条理有致的青瓦房,别说,这山顶上风影怡然,远山如黛,绿树如萌,如果不是那些正喝着小酒,流里痞气,衣衫胡乱目光正扫量过来那些男子,倒还真是净土配好人的感觉。
不过,云初还是有些奇怪,一路走来,虽说是见到了寇匪,可是这些寇匪,不说与之前她杀的那些气质全然不同,就说方才在山下那两个与这些人相比,似乎,隐隐的也觉得有很是不同,但是,这些人确实就是寇匪,衣着,打扮,表情,实实在在,勿庸置疑。
那些人一直瞧着云初走过,不过,却很快被黑衣人眼峰一扫,便快速移开了目光。
看来,这些黑衣人是大寨主的人,而且,很有地位。
“把她带下去,好好打扮一下。”而这时,那黑衣人领头人对着一旁吩咐,便走开了,走了几步,又停下,看着云初,“这位客人身份尊贵,如果你能讨好他,我们大寨主必定有赏。”
云初眸光一闪,这个穹沪山还真是不简单,明知道她会武功,还让人她去招待客人,真招待,不是假讨好?显然,是后者。想归想,云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还有些苦笑的点头,“我可是谢家主的未婚妻。”
“不过区区谢家主而已。”
哇靠,好大的口气。
这客人到底什么来头,在这明知道她是谢澜生的未婚妻的情况下,还这般做?
又或者说,这个大寨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哦,对了,我知道你就是之前杀了三塞主家那几位当家的人,只要做好这一件事,其他事,既往,不咎。”那黑衣人此时又道。
这话一出,云初一怔,只是面色却稳得极好,直到看到那人走远,这才收回目光,被人带了下去。
她怎么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
大晋京都,依然端严冷清的甘露宫。
因着最近多生事端,皇后这下是真的病了,身体力乏。
“娘娘,喝药了。”而这时,外室里随着请示的声音,近身嬷嬷已经垮进了宫殿,踩着宫步稳稳的走了进来,普一进来,内殿里便是药味弥漫。
皇后此时虽然躺在榻上,却并没有睡,眼看着宫嬷将药碗了过来,面色一皱,“瞧瞧我这宫殿冷清的,这病了,除了那些面好心笑的妃子过来假情虚义一番,皇上,是连脚步都没迈过一次啊。”这话不无轻讽。
宫嬷看着皇后接过药碗,这才退后一步,神色恭谨,低着声音,“皇后娘娘这不过是偶感风寒,过几日就会好了。”
皇后闻言,也不怒,也不自哀,淡施粉黛却依然容色端丽的面上,眉宇间似有一股子忧心,“太子府里没动静?”
“回皇后娘娘,自从范二小姐请太子赐婚她与户部尚书公子李才之后,便没再传出别的消息。”
“云王府呢,看襄派还有有心思去派人去南齐参选太子妃,想来,云初也没几下子。”
那嬷嬷闻言,头微垂了垂,“皇后英明。”
“罢了,任她们折腾,本宫,养精蓄锐。”
“娘娘说得是,这自来就说欲擒故纵,如今范二小姐违逆了你,你也不必焦心,到底,不是还只是赐婚吗,再有,云初小姐不管如何,太子素来不近生人,对云初小姐虽是极好,这也指不定,图个新鲜,只是皇后娘娘您越反对,反而惹得太子不快,倒不如,静观其变。”
“你今日个,倒说了点好听话。”皇后闻言,冷笑一声,面色虽有些病容,可是眼底却划过一丝精亮的光芒,抬起头,将药,一饮而尽。
“啪嚓。”然而,药刚饮尽,皇后却将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扔,一旁宫嬷到底是跟在皇后身边的,立马诚惶诚恐的抬头看向皇后,见其平安无事,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这才诧异的上前,“娘娘,这……”
“碗底有东西。”皇后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已碎的上好玉瓷小碗,那嬷嬷反应过来,当即上前,而因着皇后这般动作,殿外也有人奔卦进来,却被皇后抬手喝阻,“无事,退下。”
而这功夫,宫嬷已经自方才那碗底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这……娘娘,您刚刚,要不要找御医。”
“你认为如果对方要害我,我现在还能活着看到这个东西?”皇后眼尾扫了眼嬷嬷语气难辨。
那嬷嬷当即退至一边。
“呵呵,真是黄天不负苦心人,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世间,因果循坏,可真真是巧啊。”那张折叠完好的纸条虽然已经被暗色的药水泡湿,但是,字迹却一点没有散,看得清楚明了。
一旁嬷嬷见着皇后这下这般高兴,心下也无声松一口气,皇后娘娘最近打击太大了,整个甘露宫都死气沉沉,这下,看来,是好了。
“立刻传本宫意旨,就说,本宫突然想念官家那新出生的小子了,这也足月了吧,趁着天儿好,带进宫来看看。”皇后将纸条紧紧拽在手心,对着一旁的宫嬷吩咐。
宫嬷到底是皇后的心腹,当下也不多问,立马退下。
皇后这才将手中纸条又重新看了下,眼底冷笑泛开,然后,让人取来火折子,将纸条,烧烬殆尽。
少了范宁心,本宫一样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
夜深人静,云初自从被带进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之后,便来了两名少女,两名少女甫一进来,便给云初洗澡,更衣,梳头,忙活得云初都快饿瘫了,这才弄完,然而,也已经月上树梢
而从头到尾,这两名少女少言少语,多的是一句都不说,问了几句,云初也觉得没意思。
“我家寨主方才说了,只要姑娘今晚能将那位客人伺候好,你的朋友,绝对不会有事。”这时,其中一名少女一礼之后盈盈开口。
云初看着那少女,挑眉,呵呵了。
鬼才信。
这不是,还得看她表现么。
收拾完妥,云初这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这看,自己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粉红色的浅纹底衫,再配以浅粉色的纱衣,锁骨欲露未露,她本就有些偏瘦,但是某个地方,最近发育得却是不错,素日里那些衣衫没有显露出来,可是这颇有风情的衣衫倒是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腰间精致腰带一系,真真是,蝴蝶骨配翘臀,更要命的是,这张脸,平日里未着妆粉,她都觉得美得不要不要,而现在,粉红的胭脂,涂晕在眼角眉梢,唇瓣朱红润泽,一点点勾勒都足以看堪称完美,再是一个飞月髻高高盘起,小巧精致的耳垂璀亮的珍珠点缀,耳畔几楼乌黑的发丝垂下,更衬小脸雪白如玉又红晕生光,眸光一转一动间,当真是顾盼神飞,如春晓之花。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灼灼其华,明艳珠光,那现在,这一番装扮定是倾国倾城,绝代风华。
而且……
这大寨主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不止这珍珠手饰一应都是最好的,连这胭脂都是顶佳绝品,再配以她本就天姿国色的相貌,粉白黛黑,唇施芳泽,连她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己几口。
“姑娘真美。”一旁的少女看着云初,似乎也忍不住了,不禁出口称赞。
云初却很沉默,只是微微一笑,有些遗憾,难得打扮这么美,只可惜,景元桀不在。
那少女此时已经引着云初出了屋子向外面走去。
月色清寂,山间的风似乎都带着一丝凉气。
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两名少女才带着云初在一处极为清静的青瓦房外停下。
青瓦房很简单,就是白墙青瓦,很普通的农户住的那种,没有任何点缀,单独一间,比白日里所见的那些青瓦房还要大一些,说是简单的青瓦房,两旁窗户用的却是上等的纱纸,映着屋内两个个互相对座的身影,而此时,一名少女看着她,一名少女上前扣门。
而云初心思转动着,眸光四处乱瞟,这一瞟,便猛然定住。
此时,其中一扇窗户开了一条缝,很细,但是顺着这一条细缝,云初却看到了一个她没想到会在此处出现的人。
一直说,穹沪山的寇匪在朝中有人,所以才可以盘踞此处安然地恙,朝廷忌惮,却不敢动,如果,那个背后的人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呢,那就能说通了,皇上?皇上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皇后……不可能,普天之下,此时此刻,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到别人。
景元桀。
而此时,屋内,那个正与桌对面满是胡渣的大汗相对而坐的人,不是景元桀,又是谁。
“姑娘,大寨主让您进去。”而这时,去禀报的女子自屋内走了出来,云初这才移开眼眸,然后,门开,她被人带了进去。
一瞬间,四目相对,空气好似瞬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