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不觉对这位将千户另眼相看,还真是思维敏捷,这么会功夫,就想出了如何收拾耿少泉的办法。他也知道,耿少泉既是地方一霸,耿家又是大族豪强,单凭个虚报兵额,怕是放不倒他。但是好歹也能把他的兵权夺了,到时候换上旁人,也能很好的恶心对方一番。
至于说,这耿少泉乃是地方团练的一把手,办了他,会不会影响城防?这一点上,严鸿却与那本地官府不同。本地官府是压不住这地头蛇,严鸿却是皇命钦差,身边又有三千浙兵,还怕这土豪翻了天去?
既然有了主意,严鸿又安排人去找叶国琛,自府库中抽调了一笔银两,预备明日点验后发饷使用。这也是大明如今的一个怪现象,全军点名不是随便点着玩的,点名后要发饷,否则士兵就可能鼓噪生事。叶国琛不敢阻拦。台州虽则近来经济不太好,府库之中积蓄倒还是不少,急忙吩咐开库取银,以备发放军饷。
到了傍晚时分,银子刚刚备好,外面天气忽变,风雨大做。严鸿与戚继光正在对坐饮茶,听得雨声,皱眉道:“明日若是这雨不停,怕是点名之事,还是要推迟。”
戚继光笑道:“不必。钦差新到,若是朝令夕改,那何以立威?既然说是明天点名发饷,就是要明天点明发饷,钦差放心,明日戚某的浙兵先到校场,让这帮人也看看,什么叫强兵。”
到了次日,这雨势丝毫不见小,噼里啪啦打的房檐乱响。叶国琛几次请示,是否改日再点,严鸿面无表情,只不肯改口,叶知府也只得让耿少泉准备,把他的团勇带出来。耿少泉在自家营里,见这大雨瓢泼,按照惯例,以为一定是点不得名了,连衣甲都没换。谁知听知府说钦差不肯改日,不由怒道:“直娘贼,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大的雨,还搞什么点验三军,分明是要整人!老太守,不是耿某这里发牢骚,这事却是你的不是。若是你肯依我说的,准备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送给钦差暖被,他怎会找咱的麻烦?这倒好,这回成了耿某替您背锅了。我那帮弟兄您也是知道的,都是些粗鲁人,礼貌上没那么多讲究,待会点名时,若是冲撞了钦差,您可别怪我们。”
按说他一个虚挂千户衔的武官,地方武举人,比起国朝进士出身的一府太守,相差天壤之别,这般脸红脖子粗的说话,早就该挨一顿排头。可是那位叶知府倒是个好脾气,反倒对他作揖道:“耿户侯,这事上也是老夫一时糊涂,可事已至此,埋怨我又有什么用啊?还是赶紧去集合部众,校场列阵吧。待会钦差发了火,可不是好耍。他毕竟有王命在身,不好招惹啊。”
耿少泉暗想:这也是个机会。自古军心愤怒,就容易生变。等会儿到了校场上,自己可以煽动手下士兵哗变鼓噪,到时候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钦差。那些所谓的新军,定然失了计较。自己再高呼一声,点明这些浙兵,如今怎么都是个死,煽动他们趁机兵变,夺取台州府城,在李老面前,也立下一件功劳。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手段高明,回了营房,把正在聚赌的几个结拜兄弟及邀来的几路亡命首领请来,说了自己的安排。那些人见这天气不好,本以为今天太平无事,还有的索性架了粉头进军营厮混,听说要点验,本就一肚子气。他们也没什么什么深谋远虑,都惯于抄起刀来直接乱砍的,当下附和道:“耿老大说的是,这会儿还等什么?既然那些真倭也近了,咱们索性先下手为强,夺了府城,先抢他一通再说。否则若是真倭先破了城,被那帮玩意洗上一回,咱也就剩喝刷锅水的份了,干了!”
内中倒也有人老成些,说道:“那狗钦差没什么,他可带着三千人呢。人多势众,这可怎么应付?”
耿少泉一撇嘴道:“三千人咋了?听说那都是些个从山里招来的矿工,没经过战阵,都是新兵。他要是打老了仗的老军伍,我也不敢带弟兄们送死,那些新军全是吹出来的本事,戚继光是胡宗宪的亲信,器械精良,便被吹成了天下无敌。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怕个球?这天气,鸟枪、佛郎机全成了烧火棍,讲究动刀子拼命,他们也要有这个种才行。再说了,依我看,姓严的是故意为难咱们。那帮义乌兵说不定躲在营房里睡大觉呢。若是他们也给逼着到校场站队,咱们生气,他们难道就不气?等到钦差死了,他们还有啥胆子跟咱打?多半咱振臂一呼,就多三千小喽啰啦。”
耿少泉这帮团勇里,多的本来就是盐枭、悍匪,往日里也没少和官兵动手撕杀。他们觉得耿少泉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天气,弓箭、火枪皆不能用,官兵先就没了火种。等到近身撕杀,见了血之后,这帮人估计就吓的尿了裤子,人再多有什么用?又想着开了台州府,那就是一笔泼天的富贵,这买卖还是做的过。纷纷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干了,我们这就回去召集儿郎,到校场去找狗钦差算帐,到地方全听耿老大安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