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袍停下脚步,回过身,笑着作揖:“叶尚书。你有何事?”
“那账目你身上有没有?我可否……看一下。”
陈同袍随即拿出了账目:“给。但这不是原件,原件在皇上那儿呢。”
叶永甲取来看了会儿,又问:“同核销的数差了多少?”
“大概一千到二千两。”
“让他去办的厂得有二十余所吧,这么一算,前前后后贪墨了不少啊。”
“是啊,这笔数字给国库加了不少负担,自去年始,又给江淮一带加派了赋税,百姓得苦上一阵了。”
“……”
叶永甲揣了账目,步行回到府邸,见天色尚早,便请蔡贤卿来喝茶闲谈。贤卿听说了早朝的事,心里光琢磨着应对的办法,有一大堆话要说;然而来到叶府,见叶永甲就坐在院子里,烹着茶等他。
蔡贤卿看了看周围的景色,摇着头笑道:“我可没你这么闲情雅致,还喝茶闲谈。还是说说要紧的问题吧。”
叶永甲饮了口茶,叹息道:“我已经将十万两银子的事奏给皇上了……不论结果如何,那络腮胡都不能在本朝干下去了。他一走,新政必被抨击。都一个样,还忧心什么?”
“更何况,”他紧接着说,“我们不择手段地执行新政,真是对的吗?为了讨好那些商人,让他们各种贪贿,最终这失去的钱还是要落到百姓头上……”
“你又来了,”蔡贤卿笑道,“怎么一天换一副模样?你老是一碰上困难就开始瞎琢磨,一遇到大好的局势就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了,这样不好。”
叶永甲听他一说,想起前几日和崔氏的对话来,不禁自嘲地笑道:“是啊,我自从在朝堂上‘结党’以来,之前无比坚信的道理,现在听着也都觉得恍惚,不明白了……”
“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贪赃的番商要离开了,不是吗?若如你所说,陈党之后会借此大作文章,要废弃各大军厂、停造枪炮,那我必第一个冲上去,和他们拼命!”蔡贤卿显得义愤填膺。
“蔡老,那您不怕死吗?”叶永甲问。
“死?”蔡贤卿哈哈大笑,“我一生独来独往,了无牵挂,只不过是咔嚓一刀,脑袋落地,就这么简单。”
叶永甲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您想得果然简单……可惜我留恋得太多,不然就和您一同赴死了。”
蔡贤卿道:“不,如果有这么一天,我宁愿死在你的前头,替你挡他们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