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羽之后退两步,双眼睁得极圆,微紫的嘴唇也发着抖。
叶永甲怕了,他何尝不明白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可总怀有一线希望。可如今内侍两字说出口了,那刀尖上即将见血了。他无言以对,只好高仰起头,闭上双眼,又沉沉地叩了首:“伏惟陛下圣裁!”
‘内侍’二字,同样触动了皇帝的内心,这对他来说是不可逾越的红线,存肇猜得貌似没错——然而偏离了一点方向。皇帝和这些所谓的宗族并没一丝感情,之所以肯在柳党覆灭后倚重他们,无非是看重了他们在军中的威望,以及他们的安分守己,但说到底,这两人仍旧是外臣。外臣竟胆敢借着‘内侍’的由头,把贵为天子的自己牵涉入局,为他们挡刀挡枪,这是他所不能容恕的。
皇帝将腰间的匕首一按,挥开轻飘飘的衣袖,随即说道:“朝廷素以爱民为务,叶卿能体察民情,朕甚欣慰。就着你去调查此事,不许有所隐瞒!”
“刑部尚书叶永甲听旨:即奉朕命,差下属走访该地,讯问被搜之百姓,先将胡作非为的军兵拿了,此后再交大理寺细审,钦此!”
存肇还陶醉在自己设下的妙策里,谁知皇帝突然把风向一转,登时愣在原地,太肃也难以置信。
叶永甲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见乌云消散、重现天日,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只有再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您,带来的是坏消息吧?”
卢信忠将纤细的指头一抬,拨开了茶碗的盖,偷瞄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存肇。
“当然了!”存肇扯开帽子,把它硬生生地砸在桌子上,茶水飞溅,“我明明揣测到了皇上的心思,为何还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我此前已说了,”卢信忠淡定地倒了杯茶,看他心情差,自己就咕哝一声喝下去了,“皇上这个人,想得非常多。最好别去揣测他,而是顺应他……存司禁可懂得?”
“我其实只是在引导着皇上,做出最有利于他的选择……”存肇试图辩解,但想不好说什么,最终颓然作罢,“唉!就当是我太年轻,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可我等尚有挽回之余地。只要您和沈公公能与我们同仇敌忾,叶永甲绝对难以成功。您尽快把这个消息说给沈公公。”
卢信忠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随即用手驱散开了耳边的苍蝇:“这个我自己会去做,存司禁莫要担心。”言讫,起身送走了存肇,自己则心事重重地走回了客房,暗思忖着:‘沈公公一切都赖我的支持,和太肃联手捞的这笔银子,亦是我为之争取到的。如今东窗事发,我不如发动心腹,暂时将此事瞒住,不令沈总管知晓;待闹得朝野沸腾之际,再借此以为威胁,必吓得那老总管叩头求饶……那整个内侍省不都要听我的号令了?现在仅仅是跟着喝几口汤,真不如吃上他娘的几块肉痛快!’
卢信忠的脸上渐渐绽放出微笑,他亲切地望着客房里的小太监,一拍掌,吩咐道:“叫本公公那几个心腹来,咱家要议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