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郎中!”
鲁之贤突然出现在远处的走廊上,朝着老人大喊,“我领着你去!”
郎中便也顾不得和陈同袍讲话了,匆匆回身,两步就跳下台阶,朝着对面赶去。
两个人随即闯进宿宗善的屋子,见参政大人翻着白眼,咬紧牙关,已是发昏过去。郎中忙叫随从抬起他的身子,扳开嘴唇,灌了药汤,片刻才渐渐苏醒了。
宿宗善睁开双眼,开口就喷了一嘴的鲜血,摇头看了看他二人。
“宿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鲁之贤抓住他的手问。
宿宗善吐着丝微的气息,叹道:“近日心神不宁,兼之连天赶路,身疲力乏,自然中了这一场恶……看来开封我是去不了了,可否让柳相通融一二?”
一张嘴说出如此惊人的言语,令鲁之贤始料未及,他下意识地缩回胳膊,扶着床板便站起来,但还是及时收住恐惧的情绪,微微耸起眉毛,余光一扫郎中:“老先生,麻烦您出去一下。”
老郎中不敢违命,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毕了,夹在胁下,便轻手轻脚地走了。
“您这是疯了不成?”鲁之贤仰天长叹,“柳镇年本来就对您怀有疑心,再来这么一出,人家只会道您心虚,岂不坐实了培植朋党的罪名?”
宿宗善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一面顺气,一面说道:“鲁尚书,我一旦进了开封城,被柳贼查了卷宗,那也是难逃死罪……疑与不疑,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撞撞运气,以此试探他一番。”
鲁之贤听得懵懂,不以为然:“这成什么……”
“你不如我清楚朝廷这帮人的底细,”宿宗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快去照办……不然,不然我当即死在这里!”
听完了鲁之贤的请求,柳镇年进一步认清了宿宗善的真面目。但他在高兴了一会儿后,才发觉这并非一件多么好的事,相反,宿宗善还给了他一道两难的抉择:如果他强逼宿宗善带病启程,不仅会引来满朝大臣的费解,更会惊动那群宿党,搞不好要借此行煽动之举,歪曲自己此行的目的;如果留在此地,那开封府里将出现一个滑稽的现象——朝廷大张旗鼓地要审理主犯,而主犯却不在场。
柳镇年只好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钮远,后者迅速替他做出选择,那就是留下他来。钮远一改往常的激进态度,反而认为现今的情况已经无法适用‘一网打尽’之计,还是当以安抚群臣为主,莫要搅乱人心,使得众意不齐,给了宿党可趁之机。柳镇年极度赏识这个主意,夸赞钮远是吸取了失败的教训,日后的作为应是不小。
因此,柳镇年批准了宿宗善带病休养,这样稀松平常的处理当然激不起几层浪花,官员们还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基本按住了即将爆发的局势。
于是,在驿站整顿了一夜后,队伍照常出发,只留着三五个随从看顾参政宿宗善;其余人等则换了快马,攒足了劲向开封奔去——不远了,只有一天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