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二位都支持么?”钮远不知不觉地挺起了胸膛,背着手问。
这句话平稳地落地了,却没有人将他拾起,得到的唯一回应只是压抑的沉默。柳镇年用遍布皱纹的双手缓缓摘下眼睛,目光直直地朝向桂辅。
后者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顿时不知所措,只笑着说:“主意不错,挺好的。”
原本胸有成竹的钮远看到这个画面,不由得感到难堪,羞愧之情溢于言表,他闷下头去,越想越觉得柳镇年的反应莫名其妙。
“桂太尉支持就好……”柳镇年随即开口了,“奉相,有多少人联的名?我两个也签上,你自己去交给皇上看罢。”
“禀报柳公,几乎所有的主官都签了名。”
“好,我明白了……”柳镇年用他那老迈缓慢的声音说道,已经没人能从中听出当年的气势了。就连钮远也一样,他根本不在意柳镇年的语气是重是轻,毕竟听起来都是一样的懦懦。只静等着这位老头子签完了字,就带着奏疏走了。
“柳公,”桂辅看着钮远走得远了,便上前道,“奉相不比晏相稳重多了?这个提案不是不可行嘛。”
柳镇年道:“我何曾质疑过他的能力。不过此人功名心重,心气又浮躁,现在年纪越大,反而越沉不住气了。往常他行事,需要一个人辅佐着,以补正他的不足。可现在呢?晏参政离世了,朝野上下都被他压得不敢说话,人人自危。这样一个满是争议的奏疏,所有的主官都能同意,放在以前,谁能想象?如今一帆风顺了,他就会肆无忌惮,行事没个规矩了……早晚会走晏温的老路。”
“可是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桂辅还未说完,柳镇年便打断了,“但我了解他。”
“那您为什么不驳回去?”桂辅仍旧不解。
柳镇年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太尉听过一个词,叫博采众议。可现在整个朝廷只有他一种声音了,我驳回去,能听谁的?现在我七十多了,眼睛花了,腿脚也开始软了,身上落下了不少病症……早已无法做到事必躬亲了。”
桂辅看着他落寞的样子,自己的脸上也不禁透露出一丝失望:“柳公啊,您当初杀伐决断,何其气派!多少文人志士不怕非议,情愿投入您的帐下,不就是希望您通过雷厉风行的手段拯救国家吗?现在这一点都失去了,您竟然会坐视着我们走向衰败,甚至灭亡……”
柳镇年不辩驳,也无法辩驳,他依旧亲切地望着桂辅的面庞,伸手正了正他的衣领子,笑呵呵着说:“你看,太尉当上了御史,说话果然不留情面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