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这次下来调研,在接连几个村和这个村,都发现了些问题。需要找个农户问问。你不是在种田吗?”华妙冰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线条变得像办公事的严肃。
沈老三听她这是公事公办,刚好沈毛安在他那里闹的正是这个事,他自己也疑惑,想问当事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是当年离家出走的大嫂。心里面的感情,和沈奶奶一样复杂。他和华妙冰走到了一边,交谈问话。
先,还是说的公事。
“我吃了老支书给我的一颗花生,味道和二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吃到的自己种的花生,完全不一样。”华妙冰说。
“是吗?”沈老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司机大叔插了话:“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小花生,不过记得,那时候的花生,哪有现在的花生那么好吃。”
变好吃了不好吗?
“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我关注的问题是,花生变味道了。说明这里土壤的成分发生了改变。”
“这么多年了,地都消耗了二十多年,能不改变吗?”沈奶奶像有意唱反调,也插了进来说。
“这就是土地利用问题了,土地如何有效地进行种植的问题了。二十多年前的时间,如果不好好地规划,像东北一些土地就是,种了一些什么经济作物,一种,那土地就被消费完了,基本不能种东西了,要把土地养回来,需要十几二十年或更长的时间。”
专家就是专家。农民即使知道点知识,也只知道皮毛。只知道不用化肥,不洒农药,就叫爱护土地了。哪知道种什么,都要有规划,才叫做是爱土地。
沈奶奶只知道,她这个走掉的大儿媳回来一说,头头是道的专业词汇,又把她全神贯注地吸引了进去。为此,沈奶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个女人,连她宝贝孙女都敢扔了,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被对方牵鼻子走了。
“你是说我们这里的土地,各家随便乱种,为了钱,看什么好种就种什么。”沈老三听着不明白,“可农村就是这样。古今往来,哪个不是这样种东西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人,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吗?一年几收?你这样一年至少两收吧,一块土地来说。”
沈老三点了头,伴随华妙冰这话,他自己都感觉到事情严重了,眼瞧自己没有不辛苦,加倍的干活,但地里的产量总是提不上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这次下来,虽说是给你们引进技术,引进好的科学成果,种一些能赚钱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因为土地是你们的生命,是你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如果让你们把土地消耗完了,接下来的农民靠什么过活?所以,我更重视的是,你们现有的土地资源情况。结果这一趟下来,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有些村,山地明显开垦过,树木讨伐过,但是,之后补种的树种又不符合当地实际情况,使得土壤发生了一系列改变。当然这个情况到处都有,不止我们这个地方。只是这块地方,算是我的半个老家,我不想看着它再这样继续下去。原生态,回归土壤原有的原貌,是最好的。”
一席话,说的几个当地人全部沉默。
沈老三接着说了句实在话:“你是科学家,这些道理,对我们农民来说太过深奥,你只要说我们该怎么做就好了。你的说法,是不是指你带来的项目,并不适合我们这里。”
“可能你们这边的土壤是不适合了,我明天,会到市西的方向调研,据我推断,可能那边比较合适。”
“可是那边的农户,和我们一样,也是什么赚钱就种什么。”
“你们这边,不是有个农家乐吗?”
沈奶奶心头一乍,想,莫非和老支书刚说过的话,应验了。
“听说他们养殖的黑猪没有用化肥饲料,销路很好。但是,他们养黑猪用的其它饲料,我怀疑,为了节约成本,是在本地种的。我见你们这边本地很多农户,都种的同一种作物。看起来不像给人吃的,而是喂猪的吧。”
唐向东,当时出于两种目的,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是自己地方上的人他擅于搞关系,可以官商勾结,好说话,好谈价格,说要为发展本地农业生产和经济,没有人会为难他。所以,他选择了在本地就近的村庄,包括沈家村,大批种植猪饲料。由于黑猪销路一路飙红,说是说不对外卖,但其加工品是对外,现在都卖到了北京等大城市里去,养殖规模不断扩展,这里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很多村干部鼓励农户给本地企业种植猪饲料,给予一定补贴。
沈老三手里就有一块地,种猪饲料的。
“真是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家乡的发展,出乎了我的意料。”华妙冰深叹口气,说,“你们种的那种猪饲料作物,和我要落土的农业项目有冲突。”
“那我们可以不种猪饲料了。”沈老三大声说。给唐向东种猪饲料没能赚到什么钱,还不如不种,要不是村干部和村民看在唐向东是老乡的面子上。
“可你们种的植物,可能都种了几年了,已经改变了土壤的某些性质。我这个项目,这个优质果实,要求的土壤环境比较高。让你们去其它地方挪土来种,是更大工程,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