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虹点了头,走的飞快,或许是想逃避他这双眼睛。她老公老葛说的两个师弟不好惹,她如今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叫君爷的男人,一双眼睛像张开蜘蛛网的黑暗,只等着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自己往里跳成为他的猎物。
白队帐篷外的勤务兵见她到了,马上替她掀开了门帘。
她走进里面,见着白队剥开了一包香烟纸。白队是抽烟的,但极少,只有在特别的时候。这个特别,意味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很残酷的决定的时候。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白队抬头看了下她,眼睛里没有焦距,好像压根没有当她存在。
她当然不能说不。
白队抽出香烟点了后吸了一口,动作很是舒缓,好像拉着弓弦缓慢的大提琴,优雅,令人回味无穷。
桑虹看他那张和他妹妹白露一样非常姣好的五官和气质,感觉他整个人都罩在朦朦胧胧的雾里面,加上他的身份,心里益发敬畏,静等他开口。
白队吸了两口烟后,把烟搁在简陋的烟灰缸上让它慢慢烧,拍了下大腿,和她说:“过会儿,你帮着把病人送到部队医院去。去到那里,如果问起主刀医生是谁,你就说你不知道。”
听他这话,桑虹立马明白了。白队是已经对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员都进行了洗脑。没人再会记得是姚爷给这孩子动的手术。至于这孩子怎么开的刀,白队自是会和上面的人自圆其说。
“可病人家属如果过来,问起这事——”桑虹吞了口口水,说起最致命的问题。要是这孩子记得姚爷呢。
“所以,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对这孩子做的工作。”白队的一番话已然是深思熟虑,“你陪她到医院,直到她出院为止。但是,之后不代表你和她断了联系,我要求你和她保持联系,这样,在她以后再出现什么问题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在必要的时刻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想办法帮她解决的话,可以向我求助。”
也就是说,要她长期监视这个孩子。当然,要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桑虹的心里突然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
白队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说:“不要觉得她可怜,你应该告诉她她很幸运。要不是那个医生冒着失去自己前程的危险救了她,她现在已经在天国了。如果她有半点感恩之心的话,理应知道该怎么做。你教她。”
“我教她?我教她什么?”桑虹讶异地问,眉头微锁。
“如果她是为了她的救命恩人好,她必须把她遭遇的事全忘了,包括她的救命恩人。”白队说到这,突然眸光一沉,“当然,她的救命恩人,也会把她的事忘了,不会再惦记她任何一点。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桑虹对白队的安排是不能有任何抗拒的,因为白队的手里捏着的不仅是她的前程,还有她老公老葛的前程。再有,她老公老葛对白队这样的安排是十分赞成的,谁让老葛和她不一样,对这两个卓越的师弟一直打心底里喜欢和无条件支持。
她是无法喜欢上两爷种种恶劣的不讨人喜欢的脾气。白队这样安排了,她从私心里面想,这样对那受伤的小姑娘也好吧,远离那些令人憎恶的面孔。哪怕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可小姑娘能记得是谁救了她吗?恐怕不大见得,送来时不是已是休克状态了哪能有记忆。再说,他们连这个受伤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送伤者立即前往部队医院的车由白队一手安排一手监督。
她走回小姑娘躺着的帐篷时发现,那个唠叨的麻醉师完全不见了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个麻醉师是进了白队下面的某个研究所,享受高福利的同时是完全在白队和两爷的监控之下生存。而昨晚在简易帐篷里进行的这场手术现场,除了那个麻醉师和她自己,只有两爷。
做大事的人都是这样的,在一开始做的时候连善后工作都想好了。她方才恍然大悟,君爷没找其他人来帮忙,只找了那个麻醉师和她,都是有原因的。一是选择那个麻醉师是别无选择,在这医疗点里面除了这个麻醉师技术最好别无可选。二是她和她老葛亲密的关系,造就了两爷只能选择她一个,信任一问题,另一问题是他们能拿老葛来拿捏她。
桑虹后来每想起这趟经历,都会在心头打颤。她和老葛认识的人当中,确确实实,就两爷无论出身及其它,都是根正红苗的典范。是她和老葛遇到的人中最可以算是大人物的人。她和老葛只是小人物,落到大人物手里好比孙悟空落进了如来佛掌心,翻跟斗翻不出去,心里不可能不存有恐惧。
离大人物远一点,对小人物终究是好的。因此,在之后她对沈佳音的教育之中,无时不刻地向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灌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