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商煜没有说话,见他二人似乎已十分亲近,目光不自觉地移向陈俨。只见他将手中药碗递过去,问常台笙道:“你要吃糖么?我去拿。”
常台笙回说不需要,接过药碗,微微仰头将药汁饮尽,随即伸手要将空碗搁回旁边案上。陈俨接过来,将空碗放回去,旁若无人地取过帕子,给她擦了唇角,语声里带些鼻音:“沾到了。”
常台笙却也没怎么抗拒,嘴里的苦味还没有散,身体还处于相对迟钝迷糊的状态,脑袋也算不得特别清醒。她抬头问了时辰,声音低哑。陈俨看看外边天色:“不早了,你可以接着睡。”
商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走过来搁下一瓶药:“估计你之前的已经吃完了,接着吃,注意休息。”他背起药箱,转身便离开了卧房。
关门声响起,陈俨飞快地下了结论:“他喜欢你。”
他说着就看向常台笙:“不过没什么用,因为你不喜欢他。”
他目光笃定,仿佛在洞穿一册书或是一篇稿子。常台笙原本以为他在面对那些时才触觉敏锐,而在人情世故上完全是个蠢货,可他竟然一阵见血地指出商煜对她有感。
他之前都在装傻么?
常台笙抿了抿唇角,避开他的目光回道:“我认为这些与你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陈俨取过方才商煜留在案上的药瓶,拔开塞子低头轻嗅了嗅,眼角下意识地轻压,声音低低的:“你如此信任他,是因为确信他对你有好感,所以不会害你。但是——”他搁下瓶子:“谁说得准呢?”
陈俨说罢重新看向常台笙。她这时候看起来有些颓靡,也无多少戒防,不知这模样是不是她最本真的样子。他不急不忙道:“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越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最可能在你不防备的时候毁了你。一招致命,因为他了解你。”
“你说完了吗?”常台笙重新将头转回来看他,“在我面前装为人处世的高手,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很显然你世故又圆滑,但——”陈俨的神情里竟然有淡淡的温暖笑意,“你本性天真又纯善,是狠不下心的人。”
他此刻看起来睿智极了,就像是他所写的那些书稿一样,聪明又倨傲。
“纸上谈兵。”常台笙冷冰冰地给他方才一番话下了评断。
“啊,你说的对。”陈俨忽然起了身,看看她这略显拥挤的卧房:“狠得下心的人是不会贪恋过去的,更不会拼命囤积东西。但你就是爱囤积旧物的人,你舍不得抛弃它们。”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解释:“不过这很好,这证明你会是长情的人,我很喜欢。”
他重新走回床边,仿佛刚刚听到一个极好的消息一般,神情无比欣悦:“现在,我想确认一件事。”
常台笙蹙眉。
他忽然就俯身抱住了她:“觉得暖和些么?”
常台笙还愣着,说实在的她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昏迷刚醒的人知觉难免迟钝,可还是慢慢地有一阵奇妙靛会浮上心头。他的拥抱很踏实,让人感觉不到轻浮,似乎当真是在为她取暖。这拥抱与之前那个雨夜里意识不清的拥抱,有所差别。
他的手掌贴在她后背上,手臂稍稍用力收紧,又疑惑地问了一句:“感受不到吗?”
常台笙没有回话,她脑子里一团糟,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让他抱着罢,得不到回应总会放手的。
陈俨轻咬了咬下唇瓣,似乎是觉得不解。竟然察觉不到暖和吗?她只穿了单薄的中衣,身上冰凉,而自己的手这会儿是暖和的,按说应该是能够感受到这其中温度差的。
不出常台笙所料,他果然是慢慢松了手。
“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感觉。”常台笙言辞冷静,“所以你错了。我并不需要你,你觉得抱抱我就会让我暖和起来的想法,完全是你一厢情愿。”
这比直接拒绝来得更残酷。常台笙偏头轻咳了几声,伸手轻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接着道:“虽然感谢你将我送回来,但我现在完全可以狠下心赶你出门。我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你误会了。”
陈俨闻言仍旧站在她床前,屋外天将黑,屋内灯还未点,光线黯淡到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他站在这儿,更是将微弱的光线全部都挡住了,只投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