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贼老天仿佛跟他开了个玩笑。
“将军,我军干粮所剩不多,又被雨水冲毁一些,只够吃两三日,不如撤回唐秣县,等候卫王大军到来。”
身旁,副将建议道。
史彦超摸摸左臂,那里绑着布,隐隐渗出血迹,摸上去疼痛不已。
这处伤是几日前,追击契丹敌军留下的。
射伤他之人是一个英武年轻的契丹将领,不知名讳,但骑射功夫着实犀利。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骑射功夫本就出色,那契丹小将的一手射术更是出神入化。
】
史彦超从赤塘关就追击他一路到了这里,那员契丹将领着实狡猾,仗着马匹精良,率领千余骑来去如风,也不跑远,总是停留在史彦超能够追的上的地方。
史彦超是沙场宿将,自然看得出,那员契丹将领在故意引诱他。
追到猩口,此地着实险恶,史彦超也不敢继续深入。
可那契丹将军和麾下千余骑,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
沉吟了会,史彦超问道:“潘美部到了何处?”
副将回道:“两日前传来消息,跟到唐秣县,现在应该已经朝我们赶来。”
史彦超点点头,沉着脸不说话。
正是因为有潘美率领五千步卒跟随,他才敢一路紧追敌人不放。
二人相约派遣探马联络,确保前后两军不脱节。
史彦超倒是没有忘记,临行前朱秀转达陛下嘱托。
何况契丹人诱敌深入的伎俩如此明显,他十分有信心不会中计。
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唐秣县,突然,副将指着一里地之外,一处低矮丘陵大喝道:“将军快看!契丹兵!”
史彦超赶紧望去,果然,千余骑契丹骑军呼啸着绕过那处丘陵,朝他们所在处奔来。
“全军上马备战!”史彦超怒吼一嗓子,戴好兜鍪提上破锋槊,紧盯高坡之下那支契丹兵。
领头之人,穿黑甲戴狼头铁盔,手持镔铁枪,背长弓,正是射杀他的那个契丹将领!
此人猿臂蜂腰,纵马奔腾间隐隐有虎狼之气,着实不凡。
“吁!~”
冲至半里地之外,那员契丹将领扬手喝令麾下骑军止步,派遣一骑上前叫阵。
“我家将军说,久闻史彦超将军威名,号称‘马战第一,陷阵无敌’,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两支骑军,可敢下场野战一场?”
契丹骑兵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话叫嚷道。
史彦超面色阴沉,凝目朝远处望去。
那员契丹将领远远地朝他挥舞镔铁枪致意,挑衅意味十足。
副将低声道:“契丹骑军只有我军一半多,还敢出面挑衅,明显有诈,将军切莫上当!”
史彦超低喝道:“还用你说,老子当然知道!”
眼看乱石坡顶,周军没有动静,那员契丹将领亲自拍马赶到,镔铁枪遥指,大喝道:“没想到周主郭威亲赐勐将名号的史彦超,竟然是个无胆鼠辈!
既然不敢战,速速退去,叫柴荣派李重进、张永德、白重赞还是别的什么人来!
史彦超,你老了,少在这丢人现眼!”
那契丹将领的汉话说得极好,听不出丝毫别扭,反倒有几分幽州一带的汉民口音。
史彦超勃然色变,熊熊战意从眼里冒出,奔雷似的大嗓门暴喝道:“契丹贼将,可敢报上名来!”
那契丹青年将领哈哈一笑,枪头遥指:“记好了!杀周将史彦超者,大契丹乙室部夷离堇耶律休哥!”
清亮的声音伴随风声传遍旷野。
史彦超暴跳如雷,勐地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从乱石坡冲下!
“兀那野胡虏休走!”史彦超一声暴喝,持破锋槊朝耶律休哥杀去!
副将阻拦不及,只能喝令全军出击,跟随史彦超冲阵!
“来得好!”耶律休哥长枪一挥,身后契丹骑军也吆喝着冲上前,嘴里狂野地呼吼着什么!
耶律休哥更是一马当先,挥舞镔铁枪迎战史彦超!
“狗崽子们叫唤什么?”史彦超骑在马背,回头冲副将大喊。
副将大吼道:“契丹人大叫‘死战’!将军小心呐!”
史彦超心里一惊,战斗才刚开始,契丹兵就狂呼死战,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耶律休哥挺枪杀到马前,史彦超破锋槊笔直刺出,枪杆和槊杆紧擦而过,激起一阵刺耳金鸣声!
史彦超感受着双手虎口传来的磅礴力量,不敢大意,抖擞精神全力迎战!
这契丹青年将领,不光骑射出众,近战功夫也是如此了得!
他自称乙室部夷离堇,也就是乙室部首领,应该属于北面官序列,怎么会南下参战?
这些问题在史彦超脑海里一闪而过,根本顾不上多想。
很快,史彦超明白了契丹骑军高呼死战的意思,契丹兵先是用骑射优势猎杀周兵,等周兵逼近,索性放弃弓箭,拔出长刀肉搏。
契丹骑军一改往日战法,抛弃骑射优势,与周军近战死拼!
越打,史彦超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支仅仅千余人的契丹骑军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周军,根本没有半点撤退意思!
“呜呜呜~”
突然,阵地西北角,传来一阵阵牛角号声,低沉的声音犹如重锤,敲击在每一个周军将士心头!
大地传来隆隆闷响声,一道黑线从西北边狭窄的隘口出现!
一支契丹骑军,如潮水般朝乱石坡下杀来!
契丹人疯狂嚎叫着,兴奋的犹如在打草谷!
史彦超目眦欲裂,原来这支契丹骑军死战是为了拖住他们,等候援军抵达!
“撤!”史彦超举起破锋槊大吼。
耶律休哥一箭射杀了举着先锋将旗的周兵,放下弓弩冷笑:“现在想撤,晚了!”
契丹骑军呼啸着紧追周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