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翎一惊,急忙跑上桥面望去,只见河水幽深,哪里还能见到半点踪影。
这一段的秦淮河水面看似平静,但其下暗流汹涌,水势湍急,一个中了箭的弱女子,恐怕是活不下来了。
周翎愤恨地拍打石栏杆,骂咧了几句。
周翎又命人一左一右架起周宪,恶狠狠地道:“警告你老实一些,免得遭受皮肉苦!做太子的女人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能讨得太子欢心,将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周宪薄唇咬得渗出血迹,一双红肿眼眸愤恨地怒视他。
周翎冷笑,挥挥手:“带上车!”
押着周宪走上白子桥,突然,周宪发疯似的拼命挣扎,瘦弱的身子竟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勐地挣脱两个兵差,一脸决绝地朝石栏杆撞去!
周翎大惊失色,箭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一声闷哼,周宪额头还是撞到栏杆,脑门青肿一片,流出些血迹,当即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周翎急忙探探鼻息,还好,还有气,人还活着。
周翎吓出一身冷汗,要真是一头撞死了,他苦心孤诣讨好太子的门路可就断了。
没想到这外表娇弱的妮子,性情竟然这般刚烈。
“好好看着她,要是再出差池,老子先砍了你们的头!”
周翎冲着两个亲兵一顿咆孝,两个亲兵也吓得不轻,抬着周宪灰熘熘送回马车。
耽误了好一阵功夫,队伍才重新启程,驶过白子桥,朝聚景苑而去。
傍晚时分,周翎率领拱圣军兵差进入聚景苑大门。
正门处有东宫卫率兵马守卫,只有拿着太子下发的请柬,或者提前禀报太子才能入内。
东宫卫率是太子私兵,拱圣军是侍卫司番号禁军,从级别来说,二者不相上下,但周翎面对一名卫率校尉时,露出谄媚讨好嘴脸。
“这位兄弟,马车里装着献给太子的礼物,末将已经提前禀明太子殿下,约好今日前来献礼。”
周翎把一锭银铤塞进卫率校尉的手里。
卫率校尉掂量了下,顺手塞进腰间,脸色立马笑意盎然:“周统军实在太客气啦!卑职已经得到太子传令,周统军来到只管请进便是。
太子殿下在隆庆殿纳凉钓鱼,周统军自便就可。”
“多谢兄弟!”周翎感激地抱拳,挥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往前走。
便在这时,聚景苑大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周翎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华服老者纵马奔来,身边紧跟五六个健硕甲士。
周翎面色微变,竟然是宰相宋齐丘!
他私下里给太子送礼之事,并未告诉宋齐丘。
“快走快走!”周翎急忙低声喊道,他可不想被宋齐丘撞见。
可惜宋齐丘已经远远看见了他,大喊一声:“周统军留步!”
宋齐丘直接纵马奔入大门,守门的东宫卫率兵马赶紧上前牵马。
那卫率校尉更是一阵点头哈腰,恭敬无比。
宋齐丘只是朝他颔首致意,并未说话。
太子身边的人都知道,宋相公乃是太子最倚重的朝堂重臣,谁也得罪不起。
周翎暗暗叫苦,转过身时马上变了一副惊喜又亲热的笑脸:“我说今日这聚景苑的风景怎么格外秀丽,原来是兄长驾到!”
“哈哈哈~老夫看你这厮根本不想见到我才对!”
宋齐丘一阵爽朗大笑,中气十足。
别看宋齐丘已是花甲之年,身子骨一直很强健,还保持着每日习武半个时辰的习惯。
在南唐朝廷,宋齐丘以文才着称,同时还习得一手好剑术,算得上允文允武。
南唐开国烈祖李昪以国事相托付,如今李璟也对他宠信有加,宋齐丘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代权臣。
周翎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讪讪抱拳道:“兄长说哪里话....”
宋齐丘捋捋白须,斜瞟他一眼,戏谑道:“你私下里跟太子说,相约今日进献一位有倾城之姿的美人给太子殿下,以为老夫不知?”
周翎惊讶又尴尬,脑门泛起汗渍,连连抱拳道:“兄长果然消息灵通!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知会兄长一声....”
宋齐丘冷哼道:“怎么,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攀上太子这株高枝?还是怕老夫没有能力调你进禁军六军任职?”
“不不不!末将岂敢!宋相公对末将的提携之恩犹如再造,末将毕生不敢忘!只是....只是....”
周翎对宋齐丘打心眼里畏惧,觉得这老家伙城府极深心思难测,紧张之下口齿结巴,浑身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是老夫毕竟是臣,就算做了你的妻兄,也还是不如傍上太子有用?对不对?”
宋齐丘冷笑,把他心里话说出来。
“末将绝不敢这样想!宋相公误会啦!~”
周翎哪里敢承认,连连抱拳赔罪。
宋齐丘摆摆手:“罢了,你周翎是怎样的人老夫岂会不知?不过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太子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不是好伺候的!你根基浅薄,就算送个美人给太子,顶多能换来一两句夸奖,你以为太子能记住你多久?”
周翎面色变了变,连忙抱拳道:“还请兄长指教!”
宋齐丘冷笑几声,“你想绕开老夫单独接近太子,想法不错,可别忘了,若没有周家和老夫作为根基,你凭什么得到太子看重?
太子之所以愿意接近你,不是欣赏你的才能,而是因为你背后有周家和老夫!
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通,老夫劝你还是尽早回去,不要妄图踏进权力斗争的浑水!”
周翎神色变幻,勐地咬牙弯腰抱拳道:“周翎知错,请宋相公恕罪!末将今后绝不敢再擅自行事,一切听从宋相公吩咐!”
“唔~你能明白就好!”宋齐丘面色稍霁,俯身将他扶起。
“你我是一家人,自当同气连枝。不管在太子面前还是朝堂,在别人看来,你我俱是一体。”
宋齐丘捋须微笑,周翎急忙道:“多谢宋相公教诲,末将明白了!”
宋齐丘点点头,朝马车走去:“先让老夫看看你带来什么样的绝色....”
宋齐丘掀开车帘,看见车厢里斜靠着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衣着虽然粗鄙,但相貌可谓惊为天人。
宋齐丘多看了几眼,面色陡然一变:“周宗的闺女!”
宋齐丘勐地扭头,目光凌厉地直视周翎:“你好大的胆子,好狠毒的心肠,竟然把周宗的女儿弄来!?”
周翎心虚地低下头,拱拱手道:“娥皇正值芳龄,又生的美貌绝伦,如此佳人只有太子殿下才配拥有....能服侍太子,也是娥皇和我周家的荣幸....”
宋齐丘注意到周宪额上淤青带血,冷笑道:“看来你这位族妹并非很情愿侍奉太子!”
周翎讪笑道:“娥皇年幼不懂事,来此途中出了些意外....”
宋齐丘心思敏捷缜密,当即想到些什么,沉声道:“今日普济寺失火,可与你有关?”
周翎知道瞒不过去,只得道:“这几日周家出了些事故....”
宋齐丘略听了几句,跨上马道:“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骑马并排而行,登上山道,朝半山腰的隆庆殿赶去,一名兵差驾驶马车跟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