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趴伏在榻榻米上、默默地享受按摩的木下舞,忽地对青登问道:
“青登,如果那个池田鸟太郎之后向你提供了清河八郎和土佐勤王党的重要情报,你真的会遵守约定,拨付一万二千两金给他,并且帮他取得长崎的户籍吗?”
她一边说,一边侧过脑袋,朝青登投去探究的目光。
她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看样子,对于青登所许下的一万二千两金的巨额报酬,她很是介意。
池田鸟太郎除了要求加钱以外,还要求在事成之后,帮他和日和置办长崎地区的户籍。
长崎——地处九州大岛,日本的西南角落。
看样子,他应该是想在坑完清河八郎和土佐勤王党之后,直接躲得远远的,避免遭人报复,就此远离纷扰,过上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
对于池田鸟太郎的这一要求,青登爽快地点头答应。
而今的青登在幕府也算是小有地位。
如果是在他藩的领地,他或许力有未逮。
可只要是在幕府的天领范围内,甭管是哪块地方的户籍,仅需往该地修书一封,该地的代官就会忙不迭地帮青登办成此事。
【注·代官:日本中古时代掌管军、政、农、工的中下层官吏,可理解为地方的基层官吏】
对青登而言,这点小事不过只是张一张口,费上几颗唾沫星子,举手之劳罢了。
木下舞前脚刚说完,后脚青登就不厌其烦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当然!”
“他若能如约立下大功,我所答应他的各项条件都会逐一办到!”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帮他拿到长崎的户籍。”
“一万二千两金,一两都不会少他。”
“‘诚信’与‘收买’是不可分离的双生子。”
“假使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从今往后还有谁会为我卖命?”
木下舞听罢,沉默了片刻。
未及,她鼓起双颊,嘟起嘴唇:
“青登,我还是觉得给那个家伙拨付一万二千两金的报酬,实在是太浪费了……”
望着闹情绪的木下舞,青登不由得哑然失笑:
“阿舞,这点钱财根本就无关紧要,小钱罢了。”
“若能顺利毁灭土佐勤王党,所得之收益又岂是区区的万金所能比拟的?”
青登所言,并非吹牛皮。
一万二千两金——对于一般家庭而言,这或许是一笔难以奢想的天文数字。
可是对于业已拥有3000将兵、掌握了稳定的财源,并且每年还能获得幕府的2万两金的打款的新选组来说,这确实只是一笔小钱。
木下舞又沉默了一会儿。
俄而,她再度开口:
“青登,既然眼下已经确定土佐勤王党欲图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又何需去收集证据呢?”
“直接调集大军,封锁土佐藩邸,将他们围而歼之,不就得了?”
“就凭他们的那点战力,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她话音刚落,就立即遭受青登的驳斥。
“阿舞,那可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换上认真、严肃的口吻。
“轻视道义,崇尚武力,只要有武力就能万事大吉——这样的想法,可要不得啊。”
“自恃武勇,最终败亡的最典型案例,莫过于项羽了。”
“想当年,项羽何其勇猛?”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他击溃了秦军,平定了齐鲁大地的反叛,打得刘邦丢盔弃甲,连儿子和女儿都不要了。”
“可最终呢?”
“他打了一辈子的胜仗,结果却兵败垓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落得一个乌江自刎的悲惨下场。”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项羽不遵守道义,迷信自己的力量,以为光靠武力就能削平天下,永保自己的霸王之位。”
“反观他的对手刘邦,则深谙道义的力量。”
“项羽不断地赢,可是朋友却越来越少,敌人则越来越多。”
“刘邦不停地输,可是敌人却越来越少,朋友则越来越多。”
“刘邦可以输个十回八回,而项羽却连一回也输不起。”
“类似的例子,还有法国的拿破仑。”
“拿破仑与项羽一样,身负过人的军事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他不断地打仗,不断地取胜,可是敌人却越来越多,最终兵败滑铁卢。”
“他和项羽是一类人,他们永远都要赢,他们也一直在赢,但他们总有一天会失败的,届时就是他们万劫不复的日子。”
“我们可不能效仿项羽和拿破仑。”
“我们愈是强大,就愈是要遵守道义,不可以强凌弱。”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获得比单纯的‘武力’还要强大的力量。”
“诚然,我们眼下已经确定土佐勤王党欲图对我们不利。”
“但是,在拿不出铁证的情况下就擅自兴兵攻灭土佐勤王党,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们?”
“不论是在何时何地,我们都要秉持‘出师有名’的基本原则,决不能意气用事。”
“一点一滴地积攒‘人心’与‘道义’。”
“总有一天,不断累积的‘人心’与‘道义’将会形成排山倒海之势!压倒天下不臣!”
木下舞似懂非懂地聆听着。
“唔姆……好不甘心啊……”
她轻咬贝齿,俏脸上浮现愤懑的色彩。
“明知谁是凶手,却不能施以还击……”
青登微微一笑,伸手轻抚木下舞的头发。
“阿舞,再忍一下吧,那群跳梁小丑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语毕的同一瞬间,青登的神情被强烈的冷酷所支配。
……
……
时下的京都,简直就是火药桶!
那些引人瞩目的大新闻一个连着一个出现,令人喘不过气来。
7月20日,朝廷向外宣布:天皇将行幸大和神武天皇陵和春日大社。
同一时间,市井里疯传着这样一则消息:尊攘派将趁这机会劫持天皇!火烧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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