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味……。是从鲁侍卫长的衣领上散发出来的,对于从小泡在军火库的人来说,没什么人能比他对这种东西更敏感。只是,尸检官分明说鲁侍卫长是窒息而死,为什么身上还会有火药味?
金斯?坎普神色微妙地瞟了一眼那位尸检官和警官,这两个人没有必要在这个方面说谎,尸检报告一旦出来,如果和现场说法相差太远,完全没有解释的余地。
也就是说窒息肯定是鲁侍卫长的其中一项死因,但,是不是致命伤,并不一定。
“殿下?”见陆琛还是没有反应,警官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陆琛抬头,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那是他父皇寝宫的位置。他忽然笑了笑,脸上有一种别人看不懂的神色。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已经彻底考虑清楚:“随你。”
说罢,转身,直接迈出宴会厅,没有去看自己叔伯一眼。
看他消失的方位……。
二王妃紧紧握住手中的丝帕,嘴唇微微一颤。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王妃漠然看她一眼,随即紧皱眉头,盯着不远处两位大公,无论如何,她是代表自己国家与皇帝联姻,如果皇帝的皇位都不稳了,她这个王妃又凭什么在这个国家稳住脚跟?她与所有皇宫里其他女人都不同,看上去背景最为雄厚,但是,相反也最为危险。没有利用价值的邻国王妃,还能用什么面目回到祖国……。
她垂下眼帘,低头看了一眼长公主。良久,泛出一抹疲惫。
原以为她当年出了一场重大交通意外,一切都会重头开始,谁曾想,现实永远不能如想象中一般。自己曾经那么聪慧的女儿,到底还是毁在了当年的丑闻身上。如今,刚刚回帝都,竟然会蠢到和她父亲身边的侍卫长走得那么近,与皇帝的心腹来往过密,这种事情放在哪里,她的名声都不会好听。她闭了闭眼,强自将心底升起来的怒气压下!
无论如何,警方牵扯入内,现在再做手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盼着她丈夫好歹还存着点其他手腕,否则,以陆琛一人之力,哪怕查清楚了鲁侍卫长的死因,当年四皇子“暴毙”的真相若是真如两位大公所言,她这个第一王妃的位置,也算是坐到头了……。
只是,那位离奇出现又神秘失踪的钢琴师究竟是谁?
她离开前,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冷奕瑶。
全场,怕是只有她,和她身后的那一位看清楚了对方的真容。毕竟,当时二楼似乎只有他们在那……。
大王妃眼底一团漆黑,如深渊一般望不到头。良久,转身离去……
“各位,为配合调查,烦请大家近期不要随意离开帝都,近期随时可能有警察上门做笔录,还请大家见谅。”警官尽量将话说得客气委婉。没有办法,将这群豪强名门一一带到警局去做笔录显然并不现实。可现场留下来的线索实在太少,如果没有现场证人的证词,就更没有方向。到现在,他也不能理解,按照死亡时间,鲁侍卫长的尸体分明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移到餐桌底下的,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互视一眼,虽然并不愿意,但只能如此。
两位大公莲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心情如何,但,总归,今晚这场欢喜开场、悲剧结束的舞会是真的落幕了。
“我送你回去。”赫默忽然出声,右手递到冷奕瑶的面前。
分明隔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冷奕瑶却觉得,他的表情此刻似笑非笑。
一场皇家盛宴,事故层出不穷,也算是足够清奇的画风。
她笑笑,目光望向陆琛消失的方向,定了一瞬,终于将手伸到赫默的掌心,两人在警察们莫名的目光和众人微妙的眼神中,缓步离去……
而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就在他们走后,陆琛踏入皇帝寝宫的时候,待在里面的御医表情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不要瞒我,父皇怎么了?”他走到床前,看着紧紧闭着双眼,陷入无边黑暗的人,终于发现,或者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英勇伟岸的父亲,究竟是老了。那微微蹙起来的眉头,像是在与什么都斗争一般,浑然忘记了身处何处。他的嘴角发干,断断续续地似乎在说什么,只是,那声音一触及到空气,便没有了踪迹。就是连陷入昏迷,他都保持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警觉,哪怕,是在自己的卧室……。
赫默叹息地将覆盖在父皇头顶的那块毛巾拿起,浸湿后重新拧去水分,放在他的头顶。
手底下的温度,让他指尖微微一颤。御医的声音此时在耳边响起:“陛下大约是梦魇了,最麻烦的是,发起高烧,浑身发热。”
陆琛眼底升起一抹深切的痛,像是整个人都入定了一般,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父皇在那挣扎、辗转。
“什么时候开始,父皇的身体这么差了?”他抬头,看向神色敏锐的御医,那表情一片凝固,没有了往日的喜怒分明,竟然整个房间无端生出一片冰冷。
御医后背微微发凉,是真的没有想要,有一天,看似没心没肺的大殿下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我上次去d城找您的时候,陛下的身体,就已经不大好了。”他垂头,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那个时候,自己乔装打扮、躲开众多眼线,来到d城,没曾想,回来的一路到底还是经历了围追堵截。可那个时候,所有人想法都一样。所有的刺杀、拦截都是针对着大殿下而去,现在想来……
两个人的表情忽然微微一冷……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对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起了疑……。
否则,两位大公如何敢同时发难?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何至于现在才“揭发”?
“我,我错了……。”耳边,呓语的声音忽然加重。皇帝那嗓子恢复了风箱一样的破败,虽然是只言片语,却已经让人能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当……。当年……。都是……。我,我的错……。”
艰涩的声音从他唇边吐出。
御医忽然脸色一僵,一个踉跄,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