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枫对天发誓,在她跟着留在楚留香身上的寻踪香一路走入石观音的卧室时,她绝没有想到会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
石观音以为她是从楚留香离开之后就在那里偷看,直到看到她开始ziwei了,这才故意发出声音来让她注意到——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石观音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那样近的忽然响起的完全没有预兆的脚步声,还有同样突然出现的呼吸声,除了对方之前一直隐藏自己的踪迹、直到看到不太好的画面这才故意泄露出一些动静、好让她意识到外,没有第二个答案。
哪怕她被楚留香气得多么想发疯,哪怕她被自己迷得多么晕头转向,她也不该忽视如此近距离的响亮的呼吸声。
——然而,事实上,晚枫来得比石观音以为的更早。
在石观音褪去衣裳的时候,晚枫就已经到了门口,而那时候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在楚留香身上的女人并没有意识到门外的小家伙——这前所未见的强悍猎物引走了石观音全部的注意力。
那名为“盗帅”的猎物是如此的强悍,迷人,比她以前拥有过的所有男人都来的让她心迷神醉。
她几乎以为自己这次一定会爱上这个猎物了。
尤其是,这头猎物最后居然拒绝了她!
拒绝了那么美丽、动人、几乎是将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摆在他面前的她!
所以,即使是在她的猎物离开这个卧室之后,石观音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小家伙,因为她还沉浸在之前的“捕猎失败”中。
愤怒,绝望,痛苦,燃烧的嫉妒的火焰灼烧着她的心,所以她遗忘了外部的一切——并且,这里是她的卧房,是她的地盘,在她的意识中,最为安全的地方。
是所有的失控都可以被谅解的地方。
于是石观音放松了。
而当她拉开那道青色帷幕时,她的注意力更加不可能分散到其他地方去——那里有她真正的爱人,比刚刚给予她挫败感的猎物美味一千倍、一万倍,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够比得上“她”!
哪怕是她的两个儿子!
哪怕是即将到手的龟兹国!
所以,找到了最好的时机切入的晚枫,把这卧室中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虽然她本来的目的,并不是来看这种事。
不过这种情况下,说这些话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在石观音冷得像结霜的眼眸注视下,珠帘被一只手轻轻撩起——这只手纤细,白皙,指骨又细又长;如果不是这几日日照的话,它的肤色会更白一些;手背上可以看到淡青色的经脉血管,红色的血就在其中涌动。
用等大的小珍珠串起来的珠帘,在这只手的映衬下,如同失去了自我的光辉。
石观音很不是滋味。
那只手,那层薄薄的皮肤下,涌动着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活力、青春勃发。
那只手的主人才多大?十二?十三?
比她的儿子都要小上一轮。
她还是花骨朵的年纪,对现在的她完全造不成威胁。
但是哪怕是那样紧闭的花苞,还没有泄露一丝丝的花香,石观音都看到了在它绽放的那一天会是何等天姿国色。
她还没开始绽放,而她已经开到韶华胜极。
甚至,她已经开始衰败了。
那个孩子是那样的年幼,无比的未来等着她。
而她呢,只能一步步走向衰老的未来。
如果那个孩子所处的地方是走向光明的大道的话,那她所在的地方就是无尽的暗,只有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前途等着她。
石观音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撩起珠帘,露出其后那孩子的真容:比起一个多月前她在乌衣庵中见到的孩子,她的容貌看起来越发精致,用“眉目如画”来形容都觉得言辞是那样苍白。
而更让石观音觉得心惊的是那孩子的眼睛:一个月前,那孩子的眼睛清澈得像深山中静静流淌的溪水,清澈见底,映衬着蓝天碧树,世界的倒影就在她的眼中。然而现在,那孩子的眼睛黑得像珍珠,漆黑的珍珠,被浸冰水中,泛着冰冷的微光。
好像这一个月里,这个还曾经带着稚气和天真的孩子,在一夜之间褪去了青涩。
即使身高不变,模样不变,但那种气质却让石观音感觉,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内心已经成熟起来了。
漆黑不见底的眼睛,轻轻抿起的嘴角,静静地看过来的眼神……
石观音在眼前这个五官还未脱去稚气、神态却显露出成熟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被一夕之间灭亡了家族的那天晚上的自己。
然后,石观音想到了乌衣庵中,这孩子抛出的烟花。
那绚烂的,一生都未见过的美丽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