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狗喝了几日芨芨草熬的药后,身上的红疹已经逐渐消失了,而且没有传染给金大狗,金二狗。
九爷想了想,才想起,离苑的地下室,每日都要煮白醋熏一次。
“这几日,难民营里可有人负责打扫?”
陈金宝叹道:“九爷啊,我连郎中都请不到,哪里还能请到人去打扫难民营,正是没人处理那些难民的呕吐物,才导致更多的难民感染上天花。”
楚蘅挑眉问楚蘅:“现在,难民营那边有几个郎中?”
陈金宝一脸惭愧:“不瞒楚姑娘,只有百里大夫一人。”
“百里棠去难民营了?”
楚蘅一脸诧异的表情,旋即眸子里浮出欣赏之色,是对百里棠的欣赏。
百里棠身为大魏的皇子,身份高贵,没想到,竟然屈尊降贵去难民营帮那些难民治疗。
九爷瞥向楚蘅,被楚蘅眸子里对百里棠的欣赏扎了心。
“白雪球能去难民营,爷也能去。”
楚蘅斜了他一眼:“爷,你不会医术,去难民营做什么?”
被楚蘅赤裸裸的嫌弃,九爷更是生气,恼道:“爷去给那些难民送银子,爷去打扫难民营,行不行。”
“你不懂医,容易被传染。”
楚蘅哪里是嫌弃九爷,分明是担心九爷。
听到这句话,九爷心里的阴霾总算散开,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爷不是有天山雪莲吗,吃一粒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
楚蘅拧着眉头道:“不将天花控制下来,一旦灾民暴动,极有可能与官兵动手,到时候,崇华县就乱作一团了。”
陈金宝巴不得楚蘅去。
谁都知道,楚蘅是为民医馆老神医的得意弟子,楚蘅前往难民营,那为民医馆的老神医势必不会坐视不理。
“楚姑娘说得对。”陈金宝连连点头,“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九爷冷瞪了陈金宝一眼,伸手拉住楚蘅,对着楚蘅摇头:“危险。”
楚蘅道:“我跟师傅学了医术,会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你之前不是给我服用了天山雪莲吗。”
九爷这才作罢。
两人跟着陈金宝到崇华县,马车快要抵达难民营的时候,陈金宝怕死的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九爷靠着车厢假寐,感觉马车忽然停下来,便将眼帘睁开,问陈金宝:“还没到难民营,为何停下来了?”
陈金宝嘿嘿一笑:“九爷,您看,我不懂医术,去了难民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
九爷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死肥猪,不就是怕死吗。
“马车,我跟蘅儿用了,你既然怕死,麻利的滚下去。”
“唉唉唉。”陈金宝松了口气,有种老命得保的感觉,赶紧下了马车。
看着楚蘅,九爷乘坐马车,直奔向难民营的方向,他这才拐了个弯儿,走了半个时辰荆棘丛生的小路进崇华县县城。
此时,日头正烈,难民营里,哀声一片。
百里棠一袭白衣,戴着白手套,面上蒙着一条白色的面巾,站在难民营里,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九爷携了楚蘅到难民营前的空地上,远远的看见百里棠正在给一名病患喂药。
“都到难民营了,还穿得跟白雪球似的。”九爷嗤之以鼻。
“打扮得像个妖艳贱货,是想在这难民营里勾搭几个女子回去暖床吗。”
楚蘅白了九爷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法龌蹉吗?”
“爷想法龌龊?”九爷指着自己,对楚蘅的形容极为不满:“爷是这大风王朝最为纯洁之人。”
楚蘅颇为无奈的掐了九爷一把:“爷,咱们来难民营是帮忙的,不是为了比美的。”
其实九爷就是看不惯,百里棠一袭白衣太过出尘绝世,百里棠再是英俊潇洒,九爷原本不在意,但是最近,百里棠总是一袭白衣在楚蘅眼前晃悠,九爷就极为不高兴了。
打扮得像个妖艳贱货,不就是想勾引楚蘅吗。
百里棠给病患灌了药后,挑眉一看,见楚蘅跟九爷站在难民营外的空地上,便将药碗搁下,起身迎了出去。
“蘅儿,你怎么来了?”
难怪九爷会生气,他走上前来,两道目光就锁在了楚蘅的身上。
楚蘅扫了一眼,前面棚子里,躺成一排排染了天花的难民,“我是来帮忙的,听陈大人说,这里的形势严峻。”
“的确很严峻。”
百里棠微微一叹,将这几日难民营里的情况向楚蘅说了一遍。
“我一个人,医术再好,也照顾不了这么多病人。”
九爷冷哼一声,道:“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哪里来的这么多借口。”
“凤九爷,你有本事,那你来救治这些病人。”百里棠反唇相讥。
九爷挠了挠袖子,目光迎上百里棠,毫不示弱:“爷来就爷来。”
“你们俩个慢慢吵,我先去看看病人了。”
这两个男人,天生八字相克,劝和,是不可能了,楚蘅懒得理会,从两人身边绕了过去,朝着那些难民躺的棚子走去。
走进棚子,一股恶臭味迎面扑向楚蘅。
楚蘅皱起眉头来,站在棚子里,目光在棚子四周扫了扫,见地面有不少病患的呕吐物,那些病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楚蘅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九爷跟百里棠。
“百里大夫,这几日,地上的呕吐物没人清理吗?”
百里棠皱眉道:“听闻这些难民感染上的是天花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自己感染上,没人愿意到难民营来料理这些事,我一个人,要熬药,看病,根本忙不过来。”
“地面必须清理干净,还有病患身上的衣物,必须每日脱下来,用开水烫。”
说话间,楚蘅从怀里掏了两张帕子出来,用帕子将脸蒙住之后,伸手将另一张帕子递给了九爷。
“这帕子,我用药水浸泡过了,能够挡一挡这天花病毒。”
九爷接过帕子,学楚蘅,将脸蒙住。
接着,楚蘅递了一把扫帚跟一把铲子给他,“爷,你不是来帮忙的吗,麻烦你将地上清理干净。”
九爷眼珠子一转,瞥向那些呕吐物,胃里顿时翻涌不停,面具下,更是一脸的菜色,但当着百里棠的面,九爷又不肯认怂,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楚蘅递来的扫帚跟铲子。
楚蘅自己也拿了一把扫帚,一把铲子,与九爷一起清理地面。
见她一个女子,眉头都不皱一下,做这些事,百里棠心生佩服的同时,有些心生怜惜。
“蘅儿,你还是去熬药吧,这些事,我来做。”
百里棠伸手,欲去夺取楚蘅手中的扫帚。
“你去熬药吧。”楚蘅避开他的手,继续用铲子铲地上的污垢,“我没事的。”
前世在浣衣局,浣衣局的管事被楚惠收买,比这更脏更累的活儿,都让她做过。
“无事献殷勤。”
九爷大步走来,趁楚蘅不备,一把夺了楚蘅手中的扫帚,再夺了楚蘅手中的铲子,然后冷挑向百里棠:“蘅儿是爷媳妇儿,爷自己会照顾,不用你多管闲事。”
百里棠的心,猛地一阵刺痛,看了楚蘅一眼,有些落寞的转身:“我去熬药。”
九爷一副干架干赢了的架势,对着百里棠将眉梢扬了扬。
小白脸,想跟爷斗,还嫩了一些。
“爷,那你就辛苦一些。”楚蘅没打算要回扫帚跟铲子,朝九爷眯眸笑着,提醒着:“一定要将地上这些呕吐物铲干净,然后将呕吐物弄到外面,挖深坑掩埋。”
九爷嘴角抽了抽。
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他跟百里棠较劲儿,还不是因为太在乎她了。
将清理地面污垢的活儿交给九爷后,楚蘅挨个为那些病患把了脉,将病情特别严重的病患集中在一起照顾,病情稍微轻微的集中在另外一间棚子里。
完事后,她去找百里棠:“百里大夫,这几日,陈金宝可有派人送白醋到难民营。”
百里棠道:“陈大人只派人送了些芨芨草跟米粮前来。”
闻之,楚蘅皱起了眉头,“我去找九爷。”
果然在九爷的意料之中,陈金宝那死胖子又贪污了。
日落西山,九爷累成狗,终于挖了一个深坑,将清理出来的污垢物埋进深坑里。
楚蘅朝爷他走去,恰见爷一脸菜色,站在夕阳底下喘气。
“爷,事情做完了。”
“做完了。”此刻,九爷胃里翻涌得厉害,语气有些不悦的回答,“蘅儿,腰疼,胳膊疼,腿疼。”
这几年,九爷他被小福子伺候得太好了,做了一天苦力后,腰疼,胳膊疼,腿疼很正常。
楚蘅抿唇偷笑:“回去以后,喝点娘泡的药酒,专门治疗腰疼,胳膊疼,腿疼的。”
九爷嘴巴一撅,好生委屈:“小没良心的,你就不能给爷捶两下吗。”
楚蘅当真只给他捶了两下,拉着他的胳膊说事情:“爷,陈金宝贪污了,你捐了五千两银子,这几日,他却只派人送了芨芨草跟粮食到难民营,连衣物被褥都没有送。”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夜里凉快,夜里不盖被子睡觉,一些身体素质不好,抵抗力差的,极为容易感染上风寒,一旦感染了风寒,更加容易感染上天花,这也是导致天花一直控制不住的原因之一。
九爷眸色一沉,怒声道:“看来,陈金宝这死肥猪真是胆儿肥了,竟然敢贪污爷捐给难民的钱。”
话毕,爷他拽着楚蘅,就朝着难民营外走:“时辰不早,咱们先离开难民营。”
楚蘅未来得及与百里棠打声招呼,就被九爷塞进了马车里,九爷一声吩咐,车夫驾着马车飞奔离开。
其实,爷就是不喜欢楚蘅与百里棠过多接触,故意这么干的。
出了难民营,车夫将马车调头,向着大王镇的方向:“九爷,楚姑娘,小的送二位回大王镇。”
九爷那阴恻恻的声音自车厢里传了出来:“不回大王镇,去县衙。”
还没找陈金宝那死胖子算账呢,怎能回大王镇。
车夫一愣,不敢多嘴,只好再次将马车调头,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县衙府门前。
值守的衙役见九爷往马车前一站,眼神不太好看,心头一抖,拔腿疾步往内衙去,准备去知会陈金宝。
煞星又来了!
可惜,还没等他知会陈金宝,九爷已经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陈金宝的面前。
陈金宝正陪着自己的一群大老婆,小老婆吃饭,一桌子好吃的,琳琅满目。
“发生何事了?跑这么急。”
陈金宝眼神斜斜的瞄了那衙役一眼,不悦的问。
那衙役正想开口,被箭步走来的九爷抢了先。
“陈大人,左拥右抱的,你的日子过得挺阳光灿烂的喔。”
一听,不是衙役的声音,陈金宝心头一抖,扭着脑袋看去,一眼就看见九爷脸上的削铁面具,顿时整个人犹如跌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冰冷,汗毛竖起,“九......九爷,您怎么来了?”
这煞星不是去难民营了吗?
想到难民营,陈金宝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难道,这煞星知道他贪污救灾款,中饱私囊了?
楚蘅站在九爷的身边,扫了一眼,陈金宝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肴,心里感叹:这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啊。
九爷凉凉的回答:“你说,爷为何来?”
陈金宝挥了挥手,将自己的一群大老婆,小老婆遣散,起身,笑得一副狗腿模样走到九爷面前:“九爷,楚姑娘,两位可吃饭了。”
九爷忙碌了一天,此刻正有些饥肠辘辘的,冷了陈金宝一眼,拉着楚蘅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楚蘅自然跟着坐下。
瞧这形式,陈金宝吞了吞口水,吩咐一旁的丫鬟:“一个个的,呆头鹅啊,九爷跟楚姑娘都坐下了,赶紧添两副碗筷来。”
很快,丫鬟添了两副碗筷。
九爷拿起筷子,像是在自家一样,夹了一块红烧肉吃起来。
陈金宝屁都不敢放一个,站在桌子旁边,吞咽着口水,看着九爷大口大口的吃。
九爷吃饱,搁下筷子,擦了擦嘴,才瞟向陈金宝。
陈金宝心头一抖,“九爷,您有何吩咐?”
九爷道:“陈金宝,那天,爷捐五千两银子的时候,让衙役转告你,要是贪污一个铜子儿,爷定叫你好看,你倒是胆儿肥了,敢将爷的话当耳旁风,这几日,就只送了些粮食跟芨芨草到难民营,连衣服被褥都省了,爷让你光着身子,在荒郊野外去睡上几晚,你会怎样?”
一时间,陈金宝无话可说,低着头,任由九爷骂。
都是他胆儿肥了,以为有了芨芨草,那些难民便没事了,才敢贪污那些救灾款,没想到,芨芨草竟然解决不了问题。
九爷骂了半天,骂得口干,陈金宝吩咐丫鬟给九爷上了茶。
九爷喝了一杯茶水,接着骂,“爷的钱,你也敢贪,你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九爷骂的是,九爷骂的是。”
九爷足足骂了半个时辰,陈金宝直挺挺的站了半个时辰,死胖子腿都站麻了,赶紧向九爷认错。
“九爷,募捐救灾的银子,还在县衙府库里呢。”
闻之,九爷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看在陈金宝这么蠢的份上,九爷打算不再计较此事,若是坐实了陈金宝的贪污之罪,将他弄出了崇华县,郭后那老妖婆势必会再派人前来监视,再派来的人,万一比陈金宝聪明,那就麻烦了。
“笔墨伺候。”
“唉唉唉。”此刻,九爷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陈金宝连应了三声,赶紧吩咐丫鬟送来笔墨纸砚,并亲自研墨,将笔递到九爷手边。
九爷接过笔,冷了他一眼,刷刷刷在宣纸上写了些小篆字。
“蘅儿,你检查一下,看是否有疏漏的。”旋即,九爷将那写满了小篆字的纸挪到楚蘅面前。
楚蘅定睛看去,才知道,九爷是在罗列救灾物品的清单,米粮,衣服,棉被,风寒药,跌打损伤药,纱布等等都有。
没想到,这痞子的心竟然如此细。
“没有遗漏,就只要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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