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都是热烈而多彩的灵魂?”赵科听着袁莎莎的说辞,忽然间有感而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而这一切,又都被顾晨看在眼里,于是顾晨忙问他:“赵哥,你想说什么?”
“我想到了蒋天赐在我们厂里交往的那个女友,她也是这样一个人。”
“蒋天赐的女友?”王警官目光一呆,赶紧身体前倾道:“你快跟我们讲讲,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嗯,那个女工人叫吴小莉,她天生有一把嘹亮的好嗓子,所以每当下班后,她就会在宿舍自己开起了个人演唱会。”
一杯酒下肚,赵科也是努力回想着说:“我记得,那年夏天,天气还是挺炎热的,那个吴小莉喜欢穿着宽松的上衣,搭配性感的高腰直筒裙。”
“每次到达寝室,她就会用手机扮做话筒,伴着歌声轻轻摇摆。”
“唉不是你等会儿。”感觉哪里不对,卢薇薇立马打断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呃”
似乎是有些尴尬了,赵科定了定神,这才赶紧解释道:“因为吴小莉的寝室,就住在我们寝室的对面,我们只要趴在阳台上,就能看见他们寝室的情况。”
“所以每天下班之后,我们这些男人也就那点爱好,拿着买来的脾酒,一边喝酒嗑瓜子,一边欣赏着对面寝室吴小莉的歌喉。”
“原来是这样?”听闻赵科的解释后,卢薇薇并不感觉有哪里不对,于是赶紧又道:“那你继续说。”
“嗯。”赵科微微点头,也是不由分说道:“我记得那年夏天,吴小莉全力模仿着偶像的风采,只是她身边没有镁光灯,只有杂乱的床铺。”
“那时候,我们这些男工忍不住夸奖说,说她如果继续这样唱下去,到了明年的年会,可能就有人给你伴舞了。”
“可吴小莉听到这句话,她脸上却闪过一丝迟疑,因为在她看来,明年在不在这里干还不一定呢。”
“所谓铁打的工厂,流水的工人,这种评价一点不为过。”
“而且在这种吃青春饭的地方,没有人觉得这里会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而提到吴小莉,就不得不提她的室友,一个叫张霞玉的女人。”
“张霞玉?这个女人跟蒋天赐又有什么关系呢?”顾晨对于赵科每次提到的人物,都会格外注意。
因此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张霞玉,也是持有谨慎态度。
赵科倒是云淡风轻道:“张霞玉是吴小莉最好的朋友,如果说,吴小莉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工人,想要追求歌星的梦想,那张霞玉对于吴小莉来说,她就要幸运许多。”
“因为在很早的时候,张霞玉就实现过。”
“嗯,怎么说?”王警官似乎也有些迷茫,对于张霞玉的身份不是特别的了解。
赵科则是哼笑一声,娓娓道来:“这个张霞玉,年轻的时候也是能歌善舞的,初中时,就被当地知名艺术学院相中。”
“但是后来因为爱情的冲动,让她很早就选择了婚姻,放弃了舞蹈事业。”
“在那之后呢,她就和曾经一起跳舞的姐妹,走上了命运的分叉口。”
“她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经常会跟我们说,她那些姐妹一直在跳舞,后来一个个挑了有钱人做老公,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
“直到现在依然打扮时髦,保养得当,看起来还是年轻女孩的模样。”
“而她和老公因为没有化知识,只能全年无休止的为生计奔波。”
“甚至是一个工厂接一个工厂的换,有时候还会跟老公两地分离。”
幽幽的叹口气,赵科也是颇为感慨道:“后来她为了帮在老家的孩子多攒点学费,自己只能蹲在工厂的宿舍吃着水煮白菜。”
“跟往日姐妹相比,张霞玉的脸色蜡黄,细纹横生,俨然就像她们的妈妈辈。”
“所以每当想到这些差异,她就会后悔起来,感觉年轻时候的见识太浅薄。”
“要是当初她多跳几年舞,多赚点钱,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听着赵科的讲述,卢薇薇忽然感觉,来这里打工的人,似乎每个人都有内心的不甘,和面对生活的妥协。
这些话,或许在平常人口中说不出味道,可是从赵科口中说出,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但顾晨从赵科的讲述中,似乎感觉赵科对于蒋天赐几人的关系,尤其是跟蒋天赐关系密切的几人身份背景非常了解。
这更加促使了顾晨对于赵科身份的好奇。
于是顾晨便随口问道:“那赵哥呢?大家都说你是个老好人,在厂里只知道埋头苦干,从不卷入厂里的纷争,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感觉跟顾晨聊天比较舒服,起码顾晨是在跟自己走心交流,赵科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道:
“我也是为了生活,作为打工人,如果家乡能够支撑起自己的生活,又何必远走他乡呢?”
“嗯。”顾晨默默点头,又道:“听赵科的说话口音,有点像是粤省人。”
“对。”赵科咧嘴一笑,赶紧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老家,就是粤省的一个小村庄。”
“不过这座小村庄的人口不过百来户,绝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因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像我们那里,原本有山有水,物质资源十分丰富的,我记得小时候,我会经常在水库里游泳,还会抓里面的鱼吃。”
“但后来,水库上游开了矿,洗矿石污染了水源,后来又一场森林大火,附近的一座山更是被烧得寸草不生。”
“环境的恶化,毁掉了我在家乡发展的希望,所以我只好背井离乡。”
“因为没有学历和知识,工厂便成了当前我唯一的选择。”
说道这里,赵科自嘲的笑笑:“我本以为去了工厂就能改变命运赚大钱,娶到理想的媳妇,成家立业,但现实总能给我们一记最为响亮的耳光。”
“像我们这些年轻人,一进厂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理想似的,流水线上的工作,让我们的大脑不再会思考。”
“下班之后,虚拟的游戏成了我们消磨时间的方式,赚来的钱也都投进了游戏里。”
看着面前的一桌美食,赵科又道:“有时候,我也会跟厂里不少同事,也包括蒋天赐,一起去大排档喝酒。”
“我记得在酒桌上,蒋天赐就曾经一边豪爽的喝酒,一边侃侃而谈着自己的婚姻观。”
“他说,首先,他必须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流水线操作员显然不符合他的标准。”
“其次,他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还要是全款,要不要买车再看之后的发展。”
“因为只有经济条件够硬,他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可以说蒋天赐的目标清晰且明确。”
“只是照当前的工资来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就算在工厂,没化,没学历也没法升职加薪。”
“慢慢的,蒋天赐感觉情绪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初才来这里的时候,他满怀奋斗和激情。”
“而那天在酒桌上,他心中的那股力量,似乎正在一点点溜走。”
“为了逃避去想这个问题,结果就继续待了一天又一天,慢慢间对这里有了依赖。”
“这是一种自困心理啊。”顾晨也是一针见血的道明缘由。
赵科闻言,也是默默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这就是一种自困心理。”
“那个时候,我跟蒋天赐关系还算比较好,我们同时进厂,也同时上到车间流水线上,和其他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工作。”
“上班第一天,蒋天赐看起来还很开心,感觉完全把这当做一次新奇的体验。”
“而且我还记得,他说工作量也完成的不错,为此,他还自我夸奖了一番,这我记得很清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初期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开始变得烦躁,脸上的疲惫也在渐渐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