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北岸,马蹄雷动、矢落如蝗,南岸由航埭改建而成的营垒阵地上已经覆盖了整整一层的落矢,阵地中的吴中将士们只能蜷缩在掩体后方,完全抬不起头来。
距离营垒十数丈外的河湾处,一座用舟筏搭建起来的浮桥业已成型,全副武装的唐军将士们自浮桥上鱼贯南来,旋即便在营垒外派兵列阵。
此时北岸的骑射攻势也暂时告一段落,骑士们各自下马休整。过去这小半个时辰里,他们一直对南岸保持着高强度的远程火力覆盖,两千名骑士单单箭矢便射空了几胡禄,足足有数万箭矢被倾斜在了对岸的阵地中,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唐军之所以投入这么大的士马器械来攻打此处,就是因为这一处阵地乃是衔接松江防线上下的重要衔接点。只要攻占了这里,松江防线便难以再首尾兼顾,可以分头予以击破。
驻守这一处要害阵地的乃是陈蒨麾下猛将骆牙,其人向来以勇健著称,但是由于唐军火力覆盖的太过凶猛,所以在战斗的前半程几乎没有什么激战拒敌的机会,只能龟缩在阵地内,眼睁睁看着敌人在下游滩涂上建起浮桥、向南涌来。
此时总算等到对岸敌人攻势暂停,尽管也有一批敌军业已过河列阵,但骆牙仍是全无畏惧,他从阵地中站起身来,用脚踢开周围那些落矢,环顾阵地中的军士们大喊道:“唐军不惜械力,后势必衰,只要能够坚守阵地,援军不久即至!儿郎们奋起迎敌,让这些外寇知我吴中子弟英勇难屈!”
在骆牙的号召下,阵地中的守军将士们也都纷纷起身,在营垒中整顿阵队,几百弩手手持弓弩填补阵线,而骆牙则亲率上千名彪悍壮卒,毅然决然的冲出阵地,直向对面的唐军军阵杀去。
“这贼将倒是勇猛,稍后就阵擒拿,可问降否!”
负责攻击此处阵地的乃是唐将宇文忻,当见敌将在势弱之下还敢主动离阵出击,虽然心里也明白这是对方为免稍后再为箭阵覆盖的无奈之举,但这一份胆色确也可嘉,宇文忻便笑语说道。
说话间,双方军阵已经碰撞在了一起。由于浮桥本身承载力有限,所以渡河到对岸的唐军无着重甲,多是轻装,不过对面的吴中师旅武装也算不上有多精良,彼此武装上并没有明显差距,投入战斗的兵力也都差不多,那所比拼的只能是技法、战力与斗志了。
唐军不久前才完成北方的统一,淮南师旅虽然并非灭齐主力,但也心知国力强大,心内对于吴中师旅便有些轻视。可当真正交战起来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吴中军士也都彪悍得很,每每采用舍生忘死的搏命打法,交战伊始竟然凭着凶狠的气势将唐军军阵生生逼退丈余。
“打起精神来!认真交战,勿为敌所笑!”
宇文忻一开始将战阵排列的比较宽大稀疏,交战起来后才察觉敌军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当即便收起轻视之心,忙不迭勒令部众们在战斗中调整阵型,从原来方正宽阔的阵型转变为一个受敌面小、穿透力强的矢形战阵,自己也亲自作为矢锋,站在队列最前方顶住敌人的凶猛攻势,给后方部伍争取变阵的时间。
由于骆牙并其身边部众攻势都被前阵唐军给抵抗下来,余诸吴中军士没能抓住时间入前贴近作战,给了唐军调整战阵的机会。随着唐军战阵调整完毕,战场上的形势顿时又有不同,在宇文忻身先士卒的率领下,唐军军阵得以向前扑杀回来。
不同于仅仅凭着主将勇猛鼓舞的吴中师旅,唐军将士们战斗素养要更平均,配合的也更默契。当前阵袍泽们逼退敌阵的时候,后方军士自然衔接上去,趁机将敌人缺口给撕开扩大,使得敌阵全线后撤。
骆牙一手持刀、一手持槊,不断的挥扫劈砍,凡其刀槊所及,敌人皆难欺近,当真勇猛强悍。
然而唐将宇文忻同样不是弱者,其人在国中一干勇武少壮当中也是名列前茅,当见骆牙如此彪悍难敌,他便也亲自上前迎战,两手并持长刀,大吼一声直向骆牙当面劈下。
那骆牙本单手持槊将欲格挡,及见对方刀风寒凛,心内顿时一惊,忙不迭丢弃另一手战刀,双手并持槊杆。而此时对方长刀也已经斩落下来,那无坚不摧的刀锋直接斫入槊杆寸余。
骆牙只觉得两手间如遭雷击,紧紧环握住槊杆的虎口都陡地皮肉炸裂、沁出血丝,而后更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入己方军阵当中,踉踉跄跄后撤数丈方才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