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当今至尊龙兴之地,当年车驾初抵州境的时候,所据不过沔北一隅之地,地狭民贫,百业凋敝,府库空竭,州治混乱。
但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在当今至尊的治理之下,荆州民生百业发展的欣欣向荣,军政事务井然有序,势力也在快速的发展壮大,先后收复关中、兼并巴蜀,并一举进夺荆襄大片区域,直把疆土扩张到长江以南。
在对外的扩张告一段落之后,当今至尊也已经拥有了足以抗衡关中霸府的实力,并在之后顺利入主关中,这才有了后来统一北方、创建大唐的一系列事情。
但是在至尊离开山南、返回关中之后,山南一系列的对外开拓的活动也陆续停滞下来,朝廷更多的军事行动都集中在了北方,尤其是针对北齐的一连串战事,许多关中将士也都因此而战功赫赫,可谓是功成名就。留守山南的将士们则因错过了许多的机会,也都没能立功扬名。
所以当现在朝廷终于再一次的要调用山南甲兵的时候,驻守山南的众将士们顿时变得群情沸腾起来,朝廷的征命还未下达,请战的奏书都已经雪片一般飘往长安,但凡有上表言事之权的将领,全都一遍又一遍的奏请朝廷,为自己和麾下将士们争取出战的机会。
一些将领们因恐单纯的奏表请战还不足以彰显自己的诚意与决心,于是便又传信给长安的亲友们,动员他们也来面圣为自己争取机会。
一时间,这一份好战渴战的风气又从山南蔓延到长安来,各种言辞恳切的文字与话语全都堆在了李泰的眼前与耳边。
将士们求战心切,耻于闲处、渴望立功,诚然是军心可用,但朝廷在拟定军事计划的时候也有自己的考量与节奏,并不能为战而战,还是要有着明确的战略构想与利益诉求,否则便不免要沦为穷兵黩武的虚亢之态。
所以李泰也并没有盲目的扩大战事构想与征师规模,只能尽量的兼顾群情,确保精兵强将的前提下让将士们都能有博取表现的机会。
如今的大唐当真不缺军事人才,虽然老一辈的镇兵将帅逐渐淘汰下来,但中青代也早已经成长起来,并且在灭齐之战中担任了主力。
如今山南的确有一些本身极具军事才能,但却因为欠缺一个表现机会而一直未得升迁重用之人,所以朝廷在选择出征将领的时候,也向这些人稍作倾斜。
不过老实说,这一次的战事本也不算是什么大规模的战事,而是立足于山南当下发展现状而进行的一次例行常规的对外扩张,因此能够提供的机会和空间也并不算太大。
哪怕是进一步将针对岭南的试探渗透也纳入到这一次的作战目标中来,在正常的发挥前提之下,出兵五万也已经是此次出兵的一个极限了。
眼下山南整体上分为襄州、荆州与郢州三大总管府,这一次出征师旅人员编制,朝廷以江夏王李捴为大军统帅,荆州总管田弘、郢州总管史宁分掌左右师旅,湘州刺史李迁哲则为中路前锋。
但是史宁因为要兼顾向南陈交割江州南川事宜,便不需要率军南去岭表,而是移师下游的湓城,处理相关交接事宜。
说到底,李泰并不相信陈昌针对南陈内部的控制力,尽管有了若干凤南下广陵,但还是安排了史宁统军驻扎于上游,加上一个双保险,确保南陈方面无论发生怎样的人事异动,唐军都能有足够的力量来做出应对。
这样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毕竟稳妥。话说回来,如果陈昌当真精明干练到不需要依靠大唐的力量,便能将其国内诸方势力收拾的服服帖帖,那李泰就要更不踏实了。
他需要的南陈是一个貌合神离的南陈,但陈昌本身的能力并不达标,搞得南陈局面神离貌也离,甚至就连作为其靠山的大唐,可能都会因为陈昌的乏力表现而受到一部分南朝时流的看轻。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这些人真想称量一下大唐的实力有多强,他们总会有这个机会的!
当朝廷的征调名单传达到山南的时候,固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那些并未受遣出战的将领们聊可欣慰的是,朝廷对于他们之前的请战也并非视而不见,至尊甚至亲笔给他们写了一份回信,嘉勉了他们渴望为国效力建功的志气,同时又表示此番虽然未能出征,但来日再有战事筹备,一定会优先考虑他们。
至于那些受遣出征的将领们,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各自喜孜孜的整顿部伍、准备出征。
此番战事筹备,除了一众驻军将士们踊跃请战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非常积极活跃,那就是不久前刚刚从长安逃到襄阳来投奔外甥的魏收。
魏收之前在河北的时候,那也曾经是一代文坛大手笔、史家巨擘,结果来到长安后,不只过往的风光不再,更被舆情逼迫的惶惶如丧家之犬,甚至都不敢留在长安。
他心中自然是有些受不了这一巨大的落差,还是希望能够风风光光的重新回到时局之中,所以当这一次得知外甥李捴被朝廷任命为征师主帅后,他便也请求随军出征,希望能够分润一些军功。
他虽然没有上阵杀敌的英勇体魄,但却有言辞如刀的雄健文笔,早在征师还未出发之前,便已经连作数篇讨贼檄文,倒也并非完全无所事事的老混子。
“天南地北,概是一源;江左百姓,俱出华夏!顽贼欺天,据地抗命,裹挟万众,同流蛮夷,罪大恶极,百死难赎!皇唐誓师,喻我将士,破贼乃还,功致圣尧!”
人身处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立场,便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抱负,像是吴中豪强们不乏人将南北分裂认为是天命所定、人力难以更改,但在如今的大唐,上至帝王公卿、下至寻常黎庶,已经将统一南北、结束天下的分裂当作一项通过努力可以达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