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听到这问题后便又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用谁来告诉?羌贼如此桀骜狂妄,竟欲威逼至尊自弃尊号,实在目中无人到了极点,是可忍孰不可忍!唯当召集内外师旅,痛击骄狂贼军,杀得他们尸横遍野,才能一雪此耻!”
“如此军国大计,岂尔曹可轻易为谋!是否出战,至尊自有权衡,诸公亦有献计,休得受流言鼓噪煽动,妄作狂想。”
&t;divcassntentadv>段韶闻言后又沉声说道,他对文襄帝这个儿子是颇为欣赏,心里也明白这个年纪的少年是难免会有些年轻气盛、太多精力无处发泄,于是在稍作沉吟后便又说道:“如今国家大局初定,内外正是用人之际。你宗家少壮已有才力可献,不要再沉湎这些意气忿声之中,徒为嗟叹、劳神损志,闲时可操练部曲、修习韬略,以待时而用。”
“可是,羌贼如此狂妄,难道就要忍耐下来?就算上位者唾面自干,诸军营士又何以自解忧愤?须知先帝在时,国力鼎盛,谁又敢”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让高长恭满意,甚至心内都隐隐觉得段韶都有些肉食者鄙、雄心不复的样子。
段韶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变,旋即便拍案喝止道:“住口!”
高长恭少见段韶对其如此严厉模样,见状后不免也是一慌,忙不迭闭上了嘴巴垂首不语,只是脸上多多少少还带着几丝不忿的神态。
段韶亲自起身来到廊前,摆手示意站立在堂外的卫兵侍者暂且退下,这才又转身回到堂中来,望着高长恭沉声道:“无论何时,都需谨记祸从口出!你当真不知此言不可轻出?一时的狂怒便自乱了方寸,又如何能让人期以大事相托?
贼强我弱,难道是故来原有?你经事短浅,我便告你,羌人因其势弱,过往所受的羞辱威逼不知多少,但羌人可有恼羞成怒、急求一战?如今我国确有一时之纷乱而势弱于人,但远还未至生死存亡之际,你等少壮顽童也大不必忿言求战自夸勇健。真到生死抉择时,勇怯自见分晓!”
“我、我并不是自夸勇健,只是羌贼此番当真羞辱过甚。况且,两国之间终须再有一战,此时即便卑躬屈膝求得苟安,也难自此高枕无忧”
高长恭又低头闷声说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生来便高高在上、不可下堕?哪怕是钟鸣鼎食的衣冠名家,旧年河阴尔朱氏屠刀挥下时,不过一群待宰羔羊。今齐氏创国不足十载,逼去尊号竟成了誓死难从的事情?若能因此换来三年休养,使我得有一战之力,何事不可应从?”
作为从最为动荡年代走来,一路跟随高氏父子创下这一番事业的人,段韶同样也秉持着实用主义,望着高长恭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两国终须再有一战,那就应当守住卧薪尝胆的志向,蓄养才力,而不是盲目愤慨、不能审时度势。营卒们心生不满、群情鼓噪亦是人之常情,你身为将兵之人,是要策御他们,而不是受此俗情裹挟,感情用事!”
在经过段韶的一番教训之后,高长恭的心情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愤慨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能释怀,沉默半晌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至尊是当真要答应羌贼的要求,自弃尊号,来换取魏国撤军?”
段韶听到这话后便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但也没有明说这否定究竟是在说皇帝不会这么做、还是他也不清楚皇帝会作何取舍。
眼下的段韶处境本就有些尴尬,虽然在政变过后,他也被任命为并州刺史这一重要的职位,但相对其人资历而言,这其实也算不上是奖赏。
因为在此之前他便有坐镇晋阳的履历,皇帝此番做出这一任命,褒扬的意味并不大,反而更过的是安抚,表示不会计较段韶之前私下与西魏进行谈判、并且在政变过程中没有直接选择站队其人、甚至还隐隐有想要勤王的举动。
所以眼下段韶对于国中大事基本上都是持比较慎重的态度,轻易不会做出什么表态,只是专心于自己本职之内的事情。在有与西魏私下议和的前刻之下,对于接下来究竟是战是和,他更加不会做出什么表态,只是等待着皇帝做出抉择与命令。
成年人、尤其是政治人物,一旦心里有了隔阂,那交流酒会变得不顺畅。段韶不敢轻易表态,但皇帝也并没有直接便作出决定,接下来的几天仍在权衡思量。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在等待包括段韶在内的一干重要人物的表态,但是接过却令他比较失望。
正当这种上下的沉默让每一个相关人等都倍感压抑的时候,事情却又迎来了新的转机,使团方面又传来了最新的消息,那就是西魏也自知之前所提出的要求太过苛刻,因此主动降低一等,不再要求齐主自弃尊号,转而要求北齐要派遣宗室前往西魏作为人质,而且点名必须是要神武帝的嫡系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