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来到这里后,先是观察了一下战况,发现此间敌军虽然情势非常的不妙,但是斗志与战斗中的表现却要比之前中军交战的敌军出色得多,想要彻底结束战斗,怕是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敌军在情知必死的情况下抵抗只会更加的猛烈,己方军众也免不了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这样的情况才算比较正常,毕竟北齐晋阳兵乃是身经百战的镇兵精锐,战斗力和意志全都颇为顽强。正面战场上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表现,关键还是在于齐主高洋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太过令人窒息绝望,所以才让将士们那么悲愤消极,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另类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泰抬手下令此间将士们攻势暂缓,而后便让人向着对面进行喊话,让齐军主将入前进行对话。
过了一会儿,老迈憔悴但仍强打起精神的贺拔仁才在亲兵的簇拥下缓步上前,虽然彼此尚在交战中,但贺拔仁还是隔着双方将士遥遥向李泰拱手示意。
李泰之前倒是没有见过贺拔仁,听人介绍知其身份后便颔首以应,旋即便又着员喊话道:“贼主高洋业已引部败退,尔等军众何以仍然固执不降?”
对面贺拔仁沉默好一会儿才让人喊话道:“此番两国所以起衅交战,皆因李大将军毁盟来攻在前。吾国自有忠勇,为守家国,不惧一死。魏军一日不退,绝不弃械罢战!”
听到这尚有几分气势和决心的回话,李泰便又笑了笑,旋即便又使人喊话道:“此番将兵来攻,接引你国司马子如趋义来附,痛陈齐主之昏聩不道,河北士民身陷水火煎熬。为诛元恶,却不是为的残杀忠良,尔等为守乡土父老而抗拒王师,事虽可恶,情有可悯。
王教之所不及,尔等有所不恭。不教而诛之、谓之虐,教而不化,诛之,谓之王道!今日且恕尔等,可以引部退去,归告王师所以来攻,非为杀伤士民,实为诛除贼恶。今行王道教尔,来日复进,若仍抗拒王命而不遵,则必严惩不贷!”
“李大丞相此言当真?”
贺拔仁正自忧愁于今日局面怕是要凶多吉少,听到李泰这番喊话后,当即便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疾声发问道。
李泰闻言后并没有再多说废话,只是再次摆手下令让此间军众们向后方撤退一段距离,而高乐、李允信等诸将听到这话后全都有些不理解的疾声道:“主上,此间情势大好……”
李泰摇头示意几人稍安勿躁,转又向着贺拔仁传话道:“不独此间一干军众,还有前阵一众弃徒,你等俱可引走,只是需要切记,教令既施,若来日再有抗命不遵,必死无疑!”
“李大丞相当真仁义宽大,令人佩服!”
贺拔仁眼见魏军当真向后退去,心内已是喜不自胜,一边忙不迭示意军众们快快向东岸撤离,一边不断的向李泰说着恭维的话。日后如何且不说,起码眼下能够以这样的形式脱困,对贺拔仁而言简直比皇帝抛弃他们临阵而逃还要更加的不可思议。
过了没多久,西岸的齐军军众便尽数撤回了东岸,而在抵达东岸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便烧掉了浮桥,还是担心魏军出尔反尔、继续进攻。
望着被烈火烧断的浮桥,高乐等众将除了不解之外,心中也多有不甘:“东贼凶顽难驯,此番纵之,彼类想必也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在心内窃讽……”
因为顾及到唐公的面子,他们没敢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很是明白,想要凭这种手段收买人心显然是不怎么现实,此番做法怕是免不了要纵敌为患。
李泰当然不可能为了彰显仁义而刻意纵敌,接着便望向众人说道:“贼困于此,求进无路,想必会死战到底。可若脱离险境,意志松弛,必然会一击即溃。谁人愿意引众衔尾击之?”
听到唐公这么说,刚才还失望不甘的诸将便又忙不迭连连请命,但很快又有将领发声道:“可是之前主上已经当众宣告会放任东贼离去,今又击之,贼徒必会诸多诬蔑,对主上声誉有损啊!”
这个问题李泰当然也有考虑到,所以接下来受命追击敌军的将领虽然可以再创功勋,但同样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等到李泰将条件讲完之后,最终还是由李允信争取到了这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