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原本只是藩府所在,尽管如今已经成为了南梁国都,但是许多配套的设施仍然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比如说专门招待外国使节起居的馆堂,如今仍然是没有的,有的时候干脆便让这些使节寄居在大臣家中。
北齐今次来访的使者便寄居在大将裴之横的家中,裴之横乃是裴之高的弟弟,而裴之高在建康勤王的时候是连柳仲礼这个盟主都不怎么服气的。虽然事实证明二者一样的拉,但也足见其势力与底气。
裴氏不同于江陵的这些大族,他们一族久处淮南且部曲众多,也是希望能够通过与北齐之间的交涉互动来收回合肥等地,故而对于这一次的齐使来访也是比较上心的。
此番出使江陵的北齐使者主使名为崔瞻、副使名为李湛,分别出身清河崔氏与赵郡李氏,皆是
一方面北齐当权的鲜卑武人国内嚣张跋扈也就罢了,若是出使外国,虽然谈不上有辱国体,但也那言谈举止也终归不会太涨面子,所以东魏、北齐与其他国家通使向来都挑选关东世族担当此事。
另一方面北齐与南梁存在纠纷的主要便是淮南地区,而淮南之地向来不属于晋阳勋贵们的功业范畴,反而是关东世族与河北豪强们于此用功颇深,所以他们也是希望能够巩固当下成果并且更作开创。
崔瞻年纪三十多岁,脸上分布着一些因病残留的瘢痕,但神态风采却是卓然出众,让人未敢轻视怠慢。再加上其出身名门且才华出众,在北齐国中也甚享盛誉,甚至还要隐隐超过了他的父亲崔。
副使李湛相对而言便比较平庸一些,但是因其户中亲长多有出使南梁的经历,其人耳濡目染下对与南人打交道也颇有经验。虽是副使,但却是崔瞻这个门面担当之下主要负责与南梁商讨接洽的人选。
“方才与梁主问对之时,言及李伯山一门事,崔郎中应当语气更决然一些。否则梁主或还以为我关东人家仍念旧好,不肯与李伯山裂目相争。”
因为宴席突然中断,回到寄居的裴之横家时,李湛便开始反思检讨今日表现不足之处,旋即便忍不住对崔瞻说道。
崔瞻之父崔与李晓乃是表兄弟,就连李晓携家人逃难于河北,便寄居在清河崔氏,这一住便是十几年之久,不说李晓父子,就连其他陇西李氏族人在被召去晋阳之前,都还定居清河郡,彼此间自是情义匪浅。
照理来说,双方有着这样的关系,如今又是与南梁谋议一起与沔北为敌,本不应该派遣崔瞻出使。但是崔瞻却获得了原东南行台辛术的力挺,并说崔瞻的到来反而能够让梁主看到关东世族与李伯山一族决裂的决心,有助于消除梁帝的戒心。
淮南方面能有这样的局面,在慕容绍宗栽了跟头之后,辛术可谓功勋甚伟,于此自然颇具话语权。他既然力主如此,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崔瞻来到江陵后,当梁帝主动问其其族与陇西李氏的关系时,崔瞻的回答却并没有透露出一种势不两立的味道,这就不免让李湛有些不悦。
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对抗沔北李伯山、夺取义阳,就连晋阳勋贵中最顶尖的开国诸王都被李伯山狠狠的教做人,他们关东世族也实在推举不出来敢与李伯山论战的大将之才。
但此番到南梁来,就是为的诱使梁帝放弃针对淮南的行动、转而在汉东这边较劲,那姿态自然做出的越凶狠越好。
崔瞻闻言后却浑不在意的说道:“今观梁国君臣,并无相与谋事之意,即便再怎么屈节央求,不过更壮其矜骄之心。梁帝虽云中兴,但是观其气质猥琐,多有苟且之谋,难为雄壮之计。江陵孤城生死攸关,其人尚且不敢与北决裂、寸土必争,指望我等过客稍作蛊惑便雄起用兵,恐是妄想。”
听到崔瞻说的这一番丧气话,李湛便又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被派去打听为何中断宴会的仆从便匆匆返回,并告是因魏使入城,所以梁国君臣才如此急匆匆的结束了宴会。
单单使节入城便搞得南梁君臣如此紧张,可见他们是有多担心与西魏之间的关系发生变故,这也越发佐证了崔瞻的看法,想要凭着言语蛊惑南梁与西魏翻脸、从而缓解淮南方面所承受的压力显然是不可能的。
得知这一情况后,李湛顿时也脸色一黑,忍不住便恨恨说道:“堂堂一国君臣,处事竟然如此轻率反复,其国焉能长久!”
嘴上虽然忿忿不已,但他还是希望能够有所转机。因为之前李伯穆担任合州刺史的时候,他们赵郡李氏在合肥与淮南之地也投入不少。如今随着宿预叛乱,整个淮南之地都遭受震荡。如果不能解救此危,那整个淮南所占据的城地恐怕都要陆续失守。
“再探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