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厨子,师门观念还是很重的,终其一生只能师从一人,学习一个派系的菜式,比如说当初全聚福的荣大全,他学的是鲁菜,因此全聚福就是以鲁菜为主,品鲜居是做淮扬菜的,而一品楼则是川菜的天下,如果你去到一品楼,却想吃淮扬菜系的文思豆腐,一般是吃不上的,就算能做出来,味道也肯定不正宗。
可是这个问题,到了宁溪这儿,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只要你点得出,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菜。
京城地方繁华,机会也多,全国各地的客商纷纭来去,就算是朝堂上的官员,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就算是同僚小聚,也不能保证每个人的口味一致,如果能有一个地方,能让不管来自哪里的人都能吃上自己喜欢的口味,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因此,宁溪设想,她要做的双溪楼就是这样一家包罗万有的酒楼。
酒楼的设计风格她也是这样考虑的,酒楼拆了重盖,这次一共盖四层,每层都是一个菜系的风格,一楼鲁菜,装修得豪爽大气,有君临天下的威仪,让人一进门就能感受到这家酒楼的格调;二楼川菜、湘菜,外表朴实,内涵丰富,走的是华贵而又不张扬的路子,充满了名士风范;三楼粤菜、闽菜,宛若风流儒雅的俊俏公子;四楼则是淮扬菜系,好比清秀素丽的江南美女,婉约而又风韵悠长。
宁溪有点过意不去地问柳先生:“我这个要求会不会太复杂了点?”风流公子和江南美女什么的,单靠装饰是否能表现出这样的意境,宁溪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没想到柳先生倒是一脸的自信满满:“各地的建筑风格,在下都曾有涉猎,只是在同一栋房子里,要同时展现这么多种不同的风格,对在下来说也是一桩挑战,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画出让宁姑娘满意的图纸的。”言下充满了跃跃欲试之意。
宁溪欢喜道:“那就辛苦柳先生了。”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啊,宁溪虽然会说,可让她自己设计,其实也是完全做不出来的。
只是荣大全对她要做全菜系这一想法却是有不同的意见,作为一个专业的厨师,他还是很有一点自己的风骨的:“老话都有说,术业有专攻,单单是一个菜系,其中的精髓就足够一个人一生钻研不尽了,一个厨师,穷尽一生之力,只要能把一个菜系的菜做好了,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而你居然还想要做全菜系,这只会是贪多嚼不烂,恐怕你想全都做好,结果却是什么都做不好。”
宁溪歪着脑袋问:“那荣大哥您觉得,我是属于哪一个菜系的?”
这话把荣大全给问住了,如今各大菜系的招牌菜都以素菜为主,平时宁溪做的这些荤菜,既有淮扬菜系的清淡细腻,又有川菜的麻辣鲜香,要真的想细分出来还真不容易。莫非真的有人能如此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学贯八大菜系?
“可是,就算你能做出任何一个菜系的菜,我们也做不出来啊!”
“荣大哥,您放心好了,有我在呢,一定能教会你们的,其实做菜这件事啊,就像是练武功一样,虽然各门各派都有不同的招式,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可是都离不开一个根本,那就是要制敌取胜。做菜也是这样啊,不管有多少的流派、菜系,最终的目的不就是把原材料做得好吃吗?只要我们坚守这个根本,那用何种方法去达到这个目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应该摒弃门户之见,把各门各派的做法融会贯通,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我们的美食发扬光大啊!”
“宁溪,真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家,对练武之道也有研究啊?哦,不,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愿意毫不藏私地把所学都传授给我们?”
“呵呵,没有啦,什么练武之道只是我随口胡诌的而已。只要大家真心为双溪楼着想,我保证绝不会亏待了大家的,大家都是双溪楼的一员,我又何必藏私呢?”
以荣大全传统的师承观念来说,他还是不大接受得了宁溪的这种想法,不过宁溪这样做,对他自己而言,也是有极大好处的,因此也没有再反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厨房帮宁溪给看紧了,不能让人给偷师了出去,宁溪年纪小阅历浅,不知道人心险恶,他却是知道的。
柳先生很快就按宁溪的意思把双溪楼的图纸给画出来了,精细到每一张桌椅的形状细节,还有每一处装饰品的摆设都详细标注了出来,果然是每一层楼都有截然不同的风格,不但完全表达出了宁溪想要的意境,还增加了许多他自己的见解,让宁溪都叹为观止,这位柳先生,如果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世界级的艺术大师啊!果然跟高手合作就是省心。
宁溪当即拍板,就这么做!鲁家班有的是技艺娴熟的能工巧匠,当即就热火朝天地开起工来,宁溪从头到尾都跟在一旁,眼看着高楼平地起,内心的满足感真不是一点半点的,跟前世她所拥有的那些产业不同,这完全是她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建造起来的啊,不管将来能不能成功地经营下去,起码这一刻,她是心满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