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夜长空殿里,燕追所说之话,使他心中极难平静下来。
“私以为,世子之事,固然您与秦王誓不两立,但欲报此仇,却需得徐徐图之。”
一夜时间,忠信郡王手下幕僚分为三派,争执不下。
忠信郡王手扶着额头,也不说话,目光望着窗外,神情肃然。
他从昨夜里看到如今,众人吵闹了一夜,他却连姿势都未换一下。
“如今秦王势大,圣心未可测,郡王虽然拥兵西京,但与朝廷相比,未免根基太浅。”说话的人叫刘昌本,乃是其先父时期的旧人,跟在老忠信郡王身边多年,为他出谋划策,威望极高。
此时他说的话虽然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众人都低下了头来。
刘昌本接着又道:
“容涂英如今虽说也得帝心,但是郡王不要忘了李彦辉之事。”这老人眯了眼睛,脸上皱褶很深,穿了灰袍,看起来并不起眼,却没有哪个敢小看了他。
“此人心狠手辣,小人只怕您是与虎谋皮,到时打虎不成,反遭其害。”
屋中商议的几人听了这话,都沉默着不出声。
李彦辉当初由容涂英一手提拨起来,却也是毁于容涂英之手。
当初李彦辉莫州造反,也就是瞒瞒蠢人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昌本摇头:“不妥,不妥。”
“但是刘夫子,郡王与李彦辉仍有不同之处。李彦辉出身粗鄙,无才无德,不过靠的是媚上的功夫,巴结讨好容涂英,才得以成事。”一个中年穿了儒衫的男子开口道:“反叛之时,莫州民心不稳,将士大多并不服他,根基浅薄,最后竟死于自己人手中,也实在是太羞煞祖先了一些。”
说到此处,中年男子看着刘昌本怪眼一翻,似是要说话,连忙开口又道:
“可是郡王不同,这西京乃是郡王本地,凌家两代镇守此处,已经有三十年光景了。”他伸出一只手,卷了拇指与食指,比出一个‘三’的数字:“先别说李彦辉的结果绝对不可能落到郡王身上,就说兵力来讲。秦王攻打莫州,占领幽州,擒温勖,若说稍远一些,平吐蕃,灭突厥,哪回不是借的兵?”
刘昌本眼中露出讥讽之色,又动了动嘴唇,中年男子却笑着道:
“说句大不韪的话,西京离外族之间,也就只隔着一个太原罢了。”话里意有所指。
中年男子看了忠信郡王一眼,他已经沉默一宿了,仿佛幕僚之间的讨论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他的脸上也没有昨日时挑衅燕追时的狂妄与自大,反倒阴沉沉的。
刘昌本冷笑了一声,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郡王妃虽然出身汾阳冯氏,可是……”
刘昌本话没说完,目光却在盯着忠信郡王看,见他紧抿着嘴角,眼中露出冷酷无情的光彩,不知为何,心中便叹了口气。
自老忠信郡王时期,他便被奉为凌府上宾,老忠信郡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这才是老忠信郡王故去后,他愿意跟在忠信郡王身侧,辅佐他的缘故。
可是正因为与忠信郡王相处时间久,他也能看得出来忠信郡王此时眼中狰狞的杀意,这位郡王怕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父亲向来尊重夫子,认为夫子有经纬治国之材,临终之时,拉着我的手殷切交待,说让我必待您如初,凡事多听您的意见。”他撑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背脊也挺了起来,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些年来,夫子觉得我对您,可有丝毫怠慢之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