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既已是他的妻子,从此心里便只有他一人,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她说:“毓儿死了,这是你的错,更是我的错,我不能原谅自己,亦不能原谅你。”
她说:“对不起何大哥,以前是我的话说重了,我虽因毓儿的死自责,但是到了现在,却也想通了,我不能因为她的死而去怪罪你,当然,我也不能怪罪我自己,爹说,他就要回来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等他回来,和他白首偕老,做一生一世的夫妻。”
何胥低下头,用靴尖将地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的铲起来,他狠狠的咬着嘴唇,泪水顺着面颊滚落,“可是,你终究没能等到他回来,你对他的一片真心,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已经永埋黄土,他却还活得如此意气风发,淑媛,值得吗?”
笛声忽然变得低沉起来,哀伤而婉转,像是在抚慰他哀恸的内心,他又一次望向翠微殿,两片薄唇轻轻兮开:深宫寂寞,哪怕如他这般,心中一直住着一个不可忘却之人,却仍会被这个孤寂且美丽的女子所吸引,那么童倌呢?据他身边人所说,他这个人性格平和却有些孤僻,不与人结怨也不与人交好,可是,这样一个人,却为何对翠微殿中的这位夫人如此上心?
难道寂寞的人,特别容易被同类吸引不成?
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不免惺惺相惜。
何胥站直身子:童倌的死,他虽然一直没有疑到花蕊夫人身上,可是那些脚印,那个朦胧的影子,都曾出现在翠微殿附近,而且童倌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给花蕊夫人送去了一只羊头。
他眯起修长的眼睛:她看似无辜,可是所有的疑点却都和她相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那杀手真的藏身于深宫后院,那么,这人迹罕至的翠微殿,难道不是她最好的藏身之所吗?
想到这里,何胥将脸上的热汗擦了擦,迈着大步朝翠微殿走过去。来到殿门前,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踟蹰之时,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毓儿死后淑媛悲痛万分的样子,于是坚定的伸出手,在殿门上轻轻的敲了敲。
“谁?”
里面传出一个娇柔的声音。
“娘娘,属下何胥。”
殿门缓缓打开,花蕊夫人倚在门上,垂首看着那个跪在殿前的健硕的身影。
“何大人,有事?”
“属下巡查至此处,感腹中干渴,想向娘娘讨一口喝的。”
花蕊夫人看着他腰间的水囊,眼波微动,突然脸上浮起一个灵动的笑,“何大人进来吧。”
何胥起身随她进去,顺手将殿门带上,门一响,两人都不动了,翠微殿变成了一个密闭之所,没有旁人的注视,也就没有所谓的身份之差、地位之别,只剩下被寂寞困住的一男一女。
意识到这一点,周围流动的空气似乎都有些不同了,何胥只觉耳根处有些发烫,他立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这对长手长脚生的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