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冷哼,“他当然不是,说来说去,他还不是为了我师父手里那几十条人命,他做的恶事,远远比师傅多得多,看他脖子上那条疤就知道了,那么粗的一截,全是冤魂留下的痕迹,他要不想尽办法为自己续命,早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程牧游心思一动,原来,那老道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他之所以杀孙怀瑾,不是为了济世救民,而是为了争夺他孙怀瑾口中的那块肥肉。怪不得晏娘方才那么生气,原来,竟是自己搞错了状况。
“我早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实则还不是同我们这些亡命徒一样,手上沾满鲜血。”老头儿嘶嘶的冷笑。
“你憎恨官府,所以才故意将王城的尸体弃在街市,就是为了向官府示威,”程牧游眉头一皱,“等等,你的意思是,那老道是公家的人?”
“他当然是,他腰上挂着的是”
话没说完,头突然一歪,软绵绵的耷拉在肩膀上,他的脖子被晏娘扭断了。
程牧游大吃一惊,他扭头看着晏娘,发现她一只手还握着老头儿的脖子,眼睛却在看着自己,目光坦然,毫不掩饰。
如此对视了一会儿,程牧游率先将目光从她身上撤离,现在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或者说,在这个时刻,他已经意识到,她身后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沉重得多,他自己都不清楚,到了拨云见日真相大白那一天,他是不是承受的起。
“大人,”晏娘把老头儿的尸体甩到一边,慢慢踱到程牧游身边,“没话想问我?”
程牧游看着她,心情五味杂陈,然而只是一瞬,他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淡淡的笑,英俊的脸庞慢慢的放松下来,“姑娘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现在恶人不得善终,程某也就放心了,只是,”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浓眉骤然一拧,“胡家还有一个人跑了。”
“还有?”
“这老头儿的孙子,胡靖的儿子,他和孙怀瑾一起跑掉了。”
狭窄的老山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缓慢低沉的沙沙声,衬托着夜的静谧。
山路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埋首赶路,那是个垂髫小孩,头顶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身材圆润微肥,胖胖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可爱灵动。只不过,他脚上腿上沾满了泥巴草根,右边的鞋底也烂掉了一半,一看就是经过长途跋涉,走了很久的山路。
前方有几点豆大的灯光,在夜风的吹动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小孩儿看着那几点灯火,嘴角噙出一个诡谲的笑,他朝旁边的树丛里轻轻喊了一声,“前面有户人家。”
草丛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探出来,五指蜷曲,指尖在泥泞的山路上试探着动了几下,朝小孩儿的方向挪了过去。
月亮终于冲破了云层的束缚,不过,它刚刚探出头,就被下面诡异的一幕吓得重新缩回了脑袋:一只像蜈蚣似的东西正跟在一个孩子的脚边,在山路上蹒跚爬行着,可是,仔细望过去,却会发现它并不是虫子,因为它的体型远比蜈蚣大的多,身体有一人那么长,像是一根被粗糙的人皮包裹起来的肉条。脑袋是一个白眉白须的古稀老头儿,脸皮皱的像核桃,嘴角扯向耳朵,凝固成一个僵紧且诡异的笑。身体两侧,那八根在地上徐徐爬行的东西也不是蜈蚣的步足,而是八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