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荫将蒋惜惜拉到一旁,避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每年蚕月之前,蚕农都要将蚕室打扫干净,方法有好几种,一是用石灰水在门前画一张弓,弓背向外,搭上三支向外待发的箭,这样蚕祟就不敢从门窗进入。二还可以在蚕室内挂一张空蚕匾,匾中斜贴一张正方形的红纸,从田里拔一棵带根的蚕豆苗和一把麦苗以红纸包束,再以麻绳系一把无柄的镰刀,将此三物一起挂在蚕室内。蚕上山后,将此三物放在山棚上,用以辟邪驱祟。三,蚕农认为桃枝祛祟威力最大,在整个蚕事活动中,将它放在蚕室里,也可以祛祟。”
“这么麻烦,那这蚕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和你们两个怕猫又有何关系呢?”蒋惜惜摇着头感叹。
樊荫笑了,“妹妹,你真是个急性子,我还没说完呢,你就你耐不住性子了。上面说的三种方法虽然大家都在用,却不是最主要的法子,真的要祛蚕祟,还需得请蚕猫。”
“蚕猫?”
“蚕室打扫干净,蚕农做的第一件事是请蚕猫。蚕农喜欢到庙会上去请蚕猫,认为庙会上的蚕猫受神感应,更灵验,不仅能逼鼠,还能辟许多恶气。泥塑彩绘的蚕猫放在墙角僻静处,纸印的五色蚕猫除贴在墙上,有的还糊在蚕匾底下,以驱鼠避害。当然了,最好的方法是养几只真猫,这样老鼠自然不敢过来了。”
“等等,所以那蚕祟就是指老鼠?”
樊荫摇摇头,“算是,也不算是。”
“为什么不算是?”
“老鼠当然对蚕的危害最大,若是不防,便会将蚕的幼虫全部吃掉,所以这里家家户户才会养猫,而且对它们极好,每一只都喂的油光水亮,肥硕异常。但是要非说蚕祟就是老鼠,似乎又不太对,它没那么具体,你想,要真是老鼠,为何又是驱邪又是祭祀的,这些都是用来对付妖异的吧,对老鼠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可是,这些除蚕祟的法子却被流传下来,可见,老祖宗也知道这玩意儿没那么好对付。”
蒋惜惜没说话,她看着前面熙来攘往的人群,心里忽然想到昨天在庙中遇到的怪事:那些老鼠本要攻击自己的,却在同一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疯狂的朝蚕神的雕像发起进攻,为什么呢,它们只是老鼠啊,怎么会如此行动一致,目标明确呢?
“喂,你不是被吓到了吧。”樊荫温柔的揽着她的肩膀,“傻瓜,这些都是传说,传说传说,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传统,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却没人再去探寻其中的究竟,只不过有些避讳罢了。”她朝前望了一望,发现蚕神庙前面的人越聚越多,于是赶紧拉着蒋惜惜朝前走,“咱们得快点,要不,就看不到献蚕花了。”
樊荫和蒋惜惜还是抢到了最好的位置——蚕神庙大殿正对面的山腰上,从这个角度,她们能将整个祭祀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蚕神的雕像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有人将一块红绸披在他的背上,使他看起来更加喜庆了。雕像前的桌子上面,也摆上了祭祀用的香炉,还有满满一桌的瓜果点心,和其它祭祀活动并大的无分别。
“今年是谁的花被选中了?”蒋惜惜想起昨晚樊晴怀里抱着的那束花,便知道樊家扎的花没种选。
樊荫朝前努努下巴,“没悬念,还是喻家的少爷喻无伤。”
无伤,这名字倒是稀奇,蒋惜惜心里说道,她朝前望去,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坐在大殿正前方,正摇着把蒲扇静静的盯着蚕神像。
旁边的人都是站着的,唯独他一人端坐于殿前,倒不是因为他的花被选中了,也不是因为喻家是淡水镇的大户,而是因为,他没有双腿。
喻无伤坐在一只竹子制成的四轮车里,下半身的袍子由于没有支撑,显得空荡荡的,被风吹的鼓胀起来,他整个人就像坐在云彩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