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多静,静得像地狱,地狱也不会这么静,还有阎王小鬼。
跳跃的烛花在窗户上倒影出影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们对诗剪烛还仿若昨天……
她是不得活的,自古失去贞洁的女子只能自刎以谢天下,她虽然没有被玷污清白,却名誉已毁。要不是被众人监视,要是她没有力气……那把剪刀她是准备要刺死自己的……
那日夜里,她就想过,吴门水道纵横,在哪里沉水都干净。可不见他,她又不甘心。
“春……春……”
“夫人。”春姨站在帐子外远远隔着,问:“怎么了?”
外面好吵,人语喧哗。
“浅碧是不是生了?”
春姨踌躇一会,答道:“是的。成姨娘生了小少爷,夫人你也放宽心高兴一会吧。”
渴盼的孩子终于来到人世,她准备的小衣服、小褂子他能穿吗?穿着好看吗?真想看一看他。
“春姨,去把他抱过来。”
春姨不敢自作主张,飞速的说:“夫人你等着,我去问老爷。”
说完,跑得比兔子还快。
唉,她只看一眼,有何妨碍。
有生便有死,生的希望已经降临,她这残破的生命也该到了终结。
第一次,她微微笑了。
孩子,她无法拥有的孩子。
看一眼,死也能瞑目。
她睡了一会,也许睡了一夜。
醒来时,余冰臣正在床边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
她活动眼睛四处张望,希望他的身后会有奶娘抱来粉嘟嘟的奶孩娃娃。
“一赫……”
余冰臣无限心酸,一边是心爱的妻子,一边是襁褓中的儿子。他顾哪一边都不是。他要把孩子抱来,温婉的浅碧立即变得像母老虎一样凶狠,哭天喊地抱着孩子不撒手。
“一赫,你在病中,等养好了病,就把孩子抱过来。”
我只是想看一看啊……
看一眼。
一赫捏紧了身下的床褥,眼泪再次浸湿枕头。
他不肯把孩子抱来的原因,她当然懂,懂得不代表不伤心,伤心他们夫妻情分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感情、恩情、爱情……还剩下多少?
他有了浅碧、有了儿子……
而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失去……失去丈夫、失去哥哥、失去名誉……
临死前最后的心愿他也不同意。
哥哥固然该死一百次!
但他呢?
口口声声的爱,真爱她,那天为什么扭头就跑?
他一走,她的清白没处证明,就是死了也是无主的野魂入不得祠堂。
也许,从一开始,他做的只是安抚她,怕她死了会断了余家刺绣的生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欺骗,欺骗,谎言,谎言!
从爱的极端走到恨的极端,完全只在转念之间。
爱、怪、嗔、痴、怨、恨。
对余冰臣的爱转瞬变成无尽汹涌的恨,她恨他攀交高枝害苦自己,也恨他薄情寡义,背信弃义,有了新人忘旧人。
当爱变成了恨,为爱痴情的付出就变成傻到透顶的蠢气。
为这样的男人去死太不值得、太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