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呆若木鸡,杵在一旁许久方回过神来:“夫人。这,这,这,我,我......他……”
“你想说什么?”一赫冷冷地问她。
“没……没有什么……”春姨咽了咽口水,改口小声问道:“夫人,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不用。你去厨房给我烧一壶热水来吧。”
“好,好,好。”
春姨跑着出去,马上去厨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告诉其他人去。
手好痛!
一赫心脏到现在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出生到现在,她从没打过人。今天才知道原来打别人时自己的手也会痛,手掌痛得都肿起来了,越揉越痛。
低头一看,手心潮红,滑腻腻的汗液粘在上面脏乎乎的。她把手反复在手绢上擦着揉着。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是不停反复。
她不是不害怕的,不是不后悔的。
气头上,像血液冲到头顶,做什么都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有想过后果。如果重来,她可能没有那样的勇气再做一次。
后果一定会很恐怖,他那样生气,被妇人掌捆是奇耻大辱,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对付自己和余家。
有人推门进来,是春姨吧,除了她谁还会来竹园?
一赫头也不抬,继续拿绢子擦着手。她已经想清楚了,生不容易,死又有什么可难。大不了,豁出去就是一条命。
“春姨,倒水给我净手,怪脏的,把香皂胰子多拿些来——”
“我有这么脏吗?沈一赫。”
一赫抬头,手绢都掉到地上。
“你——”
眼前站着的不正是她讨厌的袁克放吗?
“我想,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对不起。”
袁克放本来是要走,可心里实在太气不过又转竹园。他站定不走,逼得一赫不得不转头和他对视,她的脸从白转青,从青转红。
他拣起地上揉皱的杭丝手绢,素白的手绢右下方绣着一支唐制式样的双鱼发簪。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鱼戏莲叶南。”
“把……把手绢还给我!”
一赫激动地从他手里把手绢抢回来,眼望着他,身体不住发颤。
她绣双鱼,固然是鱼通余,象征富贵有余。更暗合她期盼的夫妻和睦,如鱼得水,水乳,交融。
他完全看透了她,从里到外把她琢磨通透。她怕什么,爱什么,想什么全捏在手心。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句你说的对不起。”
“对不起?你无故刷下《樱花》难道不欠我一句对不起吗?你今天在众人面前让我难堪,使我难受——”
“沈一赫,你太天真。参加万国博览会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你根本分不清什么对你好,对你坏。被人害不可怜,可怜的是自己害自己!今天你做的一切,是绣一百幅《樱花》也不能抵消的过错,你一直在自己害自己,放弃医生,放弃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