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洺纳闷道：“怎么说？”
大长老冷笑不语。
杨洺啧了声，笑道：“归根结底，你们今天就是想求皇帝陛下赦免你们阶层的罪，还硬气什么。”
“我们必须寻找到新的平衡，”大长老淡然道，“很快，各地就会出现游行示威，帝星也会出现适当的游行队伍，让陛下听到民众的呼声，了解到我们平日里工作的意义。”
杨洺笑容有些僵硬：“你想利用民意？”
“伟大的陛下、宅心仁厚的陛下，或许可以直接杀死一名亲王，却无法忽视帝国各个角落的民众呼声。”
大长老笑道：
“你刚才说过的，帝国的稳定根基在于民众，帝国存在数万年，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要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白色幽灵，你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你只会用你那可笑的武力罢了。”
杨洺抬手揉了揉鼻子，慢慢起身。
大长老轻叹了声：“我本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汉顿，你终究是太心急了。”
“你组织了那些游行？”
“只是民众自发的游行，我提前得到了消息。”
“利用民意，真是个妙招啊，”杨洺突然笑了，“大长老，我说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咱俩特别合拍，办法都能想到一块去。”
大长老皱眉看着杨洺。
杨洺笑着指了指大长老腰间悬挂的通信器：
“你不如先上个网，帝星的网络，帝国大统一网络，或者星际网络，我提前得到了消息，现在应该出第一条热搜了。
“你以为我过来找你废话是为了什么？劝你回家吗？
“只是分散你的视线，让你们别提前走了。”
大长老手指轻颤了下。
一旁已经有几名长老匆忙打开了通信器，利用长老院专属线路，打开了帝星外部网络，随便点开了一家综合的搜索引擎，旁边跳出来的搜索词条，让他们眼皮狂跳。
排行前三分别是：
【白色幽灵爆猛料】；
【帝国、立法庭长老、性丑闻】；
【贵族性乱派对致多人死亡案】。
杨洺在旁边凑了过来，低头看了眼，笑道：“热度这么高吗？看来我的技术团队很懂如何撩拨大家的好奇心嘛，你们仔细看看，我记得我制定的计划中，第一批猛料只锁定了三名长老。”
“白色幽灵！”
大长老扶着膝盖颤巍巍地要站起来：“你这样，会让帝国动荡不安！”
“是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杨洺瞥了眼大长老：
“都说皇帝陛下脱离群众，但帝国人人都知，皇帝陛下是帝国的掌控者，你们长老院才是真正的脱离群众。
“大家都知道你们是立法机构，是帝国的特权代表，可有人知道你们的名字吗？
“你们啊，有个屁的名望。”
杨洺摆摆手，悠然走向皇宫大门，在超改者们的注视中，走到了卫兵们的队列。
杨洺招招手，在一名队长手中接过了对讲机，嗓音响彻皇宫模块外围：
“包围现场，阻断交通，所有火力瞄准超改者群体，有一个算一个，现在开始，谁敢离开这里，直接锁定腿部射击。
“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们想来示威就示威，想走就走？眼里还有咱们皇帝陛下吗？”
卫兵们齐声大吼：“是！”
虽然只是普通人，却因人数众多，吼出了碾压超改者的气势。
杨洺摆摆手，直接踏入六号宫门。
满地长老都已经抬起腰来，看着各自通信器投射出的投影屏，注视着那些不断跳动的词条，只要点开一个，就会浑身发冷。
每个词条下，对应着的视频、图片、立体投影影像，都是直接且不容辩驳的罪证。
律是懂人性的，她挑选出来的证据，大部分来自于皇宫触角组织。
帝国一直粉饰的阶级平等，在这些‘贵族残害玩弄平民致死’的视频中，彻底被撕碎。
大贵族羸弱的身体、狰狞的面孔，宛若地狱来的鬼怪。
原本，当这些新闻出现时，帝国官方第一反应就是强行压热度，避免社会产生撕裂。
但现在，帝国官方在帝星不断发布的命令中陷入了沉默，地方政府尝试压热度，但白色幽灵自带的超级流量、律利用暗星机械思维体们搞出来的无敌水军，轻松将地方政府构建的提防冲垮。
律发布内容是通过离散式服务器群，端掉一个服务器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唯一能阻止杨洺的，只有帝国全境停电断网。
这件事如何收场？
杨洺通过含音递交上去的计划中，已经做好了后续规划。
现在，让舆论沸腾一会，充分发酵。
触角组织已经在赶制白色幽灵的标志性服装，直接设计、打印一套，也用不了几十分钟。
……
含音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疯了。
她站在皇宫模块地下的触角总部指挥中心，看着那些不断刷新的热搜，看到里面那些能锤死各级别大贵族的铁证，就想找个胸大的姐妹把自己闷死。
这差不多都是触角组织掌握的情报！
一切都源于她的吊坠！
白色幽灵背后的技术团队，现在已经杀疯了，短时间内形成舆论风暴，让帝国全境开始关注‘长老院长老残害平民’的特大新闻。
从白色幽灵进入皇宫、在宫门附近晒太阳，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已经有十二名长老院实权长老身败名裂。
卫兵们包围了宫门外的长老们，从之前赶都赶不走，变成了现在一个都不能走。
大殿内，皇帝陛下伸了个懒腰，对下方的亲王、皇子、公主笑着道了句：
“从现在开始，谁如果离开这个大殿，以谢尔曼家族的家规判处重刑，我这个皇帝还是能管的起你们一口饭。
“都往外看，好好看，好好学。
“看看帝国的英雄，是如何折腾这些帝国的蛀虫，呵呵，哈哈哈！”
老皇帝的笑声无比爽朗。
杨洺并未去求见老皇帝，他此刻做的一切，都对老皇帝极为有利。
时间维度在人类规定的刻度下向前均匀发展。
舆论风暴开始的第一个小时，牵扯到的十二名长老，还怀揣着逼宫赦免自身之罪的心理，总体来说还算镇定。
舆论风暴持续三个小时，总数二十六名长老院实权长老、大长老利益集团的核心成员，尽数被逼到了墙角。
网络舆论完全一边倒，要求帝国司法部抓捕这群特权贵族，要求长老院给一个说法。
用民怨沸腾来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
新联邦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
因为此前战争憋了一肚子火的新联邦，开始趁机火上浇油，出钱、出人、出力，在各地组织、煽动大游行，宣扬帝国体制之落后，以及帝国贵族阶层对民众的压迫。
一场舆论战悄然拉开序幕。
本是点火者的律，在杨洺的指示下，开始组织水军与新联邦中情局角力。
此刻已经算是重大事件，但帝国并没有启动万能的‘帝国全境防卫系统’，老皇帝甚至……还去睡了一觉。
网络舆论爆发后第六个小时，帝国网络出现了堵塞。
白色幽灵及时站了出来，一个巨大的标题冲上了各大门户网站和社交软件的头条。
【今晚，帝星见。白色幽灵留。】
白色幽灵将在八个小时后，在帝星开启直播。
这八个小时大有讲究。
这让他有时间锤死更多长老院长老，也可以让皇帝调控这件事的影响度、以及这次要清洗的长老数量。
老皇帝的反应，差点把杨洺看乐了。
这八个小时，老皇帝直接睡过去了大半，等他醒了，军部三位最高级别统帅、政务部门各部门负责人，堵在一起为长老院求情。
现在已经没人敢提赦免不赦免的事了。
现在他们只盼着，帝星不要血流成河。
皇帝笑呵呵的只是摇头，非但没有开口许诺什么，还特意让人搬了桌椅音响烧烤架，在六号宫门内摆了一场宴席。
原本在大殿中呆了十几个小时的亲王、皇子、公主，一个个都被喊了过来，安排在两边的席位上。
宫廷大厨团队开始现场做菜，烤肉的香味被鼓风机一吹，直往宫外飘。
老皇帝老脸笑出了褶子，欣赏着音乐、品尝着美味，眺望着宫门外那糟乱的场景，与那位已经无力跪地的大长老远远相望。
时间一分一秒向后推移。
八个小时的约定期限，已进入了最后几分钟的尾声。
已经做好直播规划的杨洺，穿上了没什么防护效果的幽灵套装，将头盔抱在怀中，身形出现在了六号宫门上方，坐在了金属质地的高墙上。
三颗投影圆球飞了过来，围在了杨洺周围。
地下的触角组织指挥大厅中，含音紧咬嘴唇，拍下了面前的按键。
信号接通，帝星对外输出视频信号，帝国全境官方频道出现杨洺的身影，早已等待多时的律开启了十二万个直播间，确保各区域的帝国民众，都能流畅地观看这场时机直播。
据事后统计，帝国境内常用的各类电子屏幕和投影装置，最高有百分之十二的设备播放白色幽灵的直播。
而帝国的人均屏幕拥有数量是三点六。
举国的目光，聚焦于帝星之夜！
“各位好。”
杨洺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无比严肃，双眼蕴含着火光。
一直松垮垮坐在那的老皇帝，此刻也已正襟危坐，背后的侍女纷纷退下，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一群老将军。
杨洺的嗓音，同步传遍帝星各处。
“我是白色幽灵，帝国jūn_duì 编内中校，汉顿。”
“我曾经觉得，帝国最大的敌人，就是一直试图颠覆帝国政体的新联邦。
“所以，我在帝国对新联邦的自卫反击战中，拼上一切去跳帮夺船，去摧毁他们的火力要塞。
“现在新联邦已经被帝国重创，他们今后，最起码在百年内，在帝国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曾经觉得，帝国民众最大的敌人，是那些跟人类争夺生存空间的空间虫族。
“所以，我在面对全境虫潮的时候，独身面对女王母虫三次，一场战斗结束后，拼了命冲向下一个战场。
“但我只能在虫潮下挽救部分星球，我个人的实力有极大的限制，是帝国各地的防卫部队与军部主力舰团站了出来，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击溃了全境虫潮与域外六阶母虫。”
杨洺话语顿住，抿嘴时脖颈暴起了青筋。
“但我没想到，在帝国民众捍卫帝国荣耀，帝国jūn_duì 誓死保卫民众的今天，竟然还有这么多蛀虫，他们在迫害民众，他们在肆意妄为地摧毁帝国官方的公信力，侮辱帝国拼死战斗的将士，践踏我们每个人的尊严！
“是的，我最近一直在帝星，我被皇帝陛下招来做调查官的。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些老贵族的祖上，都是为帝国流过血、都是为帝国作出巨大牺牲的英雄，但我终究还是无法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继续容忍！
“你们今天看到的那些新闻，看到的所有备注了我名字的爆料，我都以人格担保真实性！
“是的，我现在正试图道德绑架皇帝陛下，但现在，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会去承担这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我不得不利用舆论，来对这些一手遮天的大贵族施压。
“各位往前看！”
杨洺手指向前方。
有些昏暗的宫门前，一束束聚光灯打落，将四十六名帝国长老圈了出来。
他们面色发白、面露惶恐，此刻试图挣扎着说些什么，但他们的嗓音……没被定向收听。
“他们，都是帝国的长老，拥有立法庭席位！
“如果不是你们在支持、在抨击，他们也不可能被抓到皇宫大门前！
“审判的时刻即将来临，今天每个参与过声讨他们的民众，都是见证者，都是历史的开路人。
“而且，你们还给了我一个银河系最珍贵的连麦机会，接下来，即将出现在各位面前的，是谢尔曼帝国的当代皇帝陛下，以及军部抵御虫群、远征新联邦的战术制定者。
“皇帝陛下即将亲自审判长老院的这些长老，给帝国民众一个交代。”
画面切换，皇帝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原本被白色幽灵所引动的直播观看人数，再次激增。
其实在帝国中，最大的流量明星，永远都是当代的帝王。
金属高墙上，杨洺静静听着皇帝的发言，欣赏着外面这群长老和大贵族的表情。
皇帝在这种时刻自然不能掉链子，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开始检讨自己，说自己因过分遵循帝国法典，导致负责帝国日常政务的长老院失去监管，从而让长老院出现了塌方式的腐朽，草菅人命、侵占帝国资产、挤压民众福利、迫害帝国栋梁。
皇帝许诺，接下来会将立法权和监督权中的一项，从长老院逐步剥走，成立新的部门，实施军、政、监管的三权分立，并彻查长老院和地方大贵族的违法行为。
同时，皇帝发布了登基后的第一个法案，也就是全民举报法案，平民举报有奖、贵族举报算功绩。
在发言的最后，皇帝又赞扬了帝国大部分遵纪守法的贵族，认可了这些获得贵族爵位的人，自身或者先辈对帝国的付出。
杨洺其实还是挺遗憾的。
皇帝最终让他收敛了，将最终清洗名单控制在了四十六人。
但这四十六人，每个都是大长老的嫡系，每个都是长老院立法庭成员。
现在，麻烦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抓人。
直播并未结束，而是切换到了俯瞰主视角。
大批卫队向前涌动，原本跪在大长老身后的大贵族和长老院没被爆出问题的长老们，此刻已远离了那四十六人。
只有大长老依然跪在这四十六人面前；
只有小部分超改者，依然守在这四十六人面前。
性质不同了。
原本的长老院逼宫，是帝星内部的政治博弈，算是常规手段。
此刻，帝国全境民意沸腾，皇帝有充足的理由动他们，且不会让贵族阶级集体抱团震荡，而是对贵族阶级形成强大的震慑力。
形势已经完全逆转。
他们面对皇权与民意的结合，面对老皇帝与白色幽灵的组合，竟然没有任何反手之力。
认命了的长老，已经低头等死。
不服输的长老，还在高声呼喊：
“这是迫害！这是****！”
“陛下！我们都对您忠心耿耿！请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啊！舆论误国啊陛下！”
“白色幽灵，你就是皇权的走狗！”
“都够了！”
大长老突然大吼，周围聚集的这些长老，尽皆没了声响。
一直跪在那里的他，此刻扶着膝盖，尝试了七八次，才费力地站起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事已至此，国体为重，哭哭啼啼算个什么？给自己的姓氏丢脸吗？”
各处只剩叹息。
大长老看向宫门内，注视着老皇帝，低头行了个贵族常用的欠身礼。
“我，愧对陛下与民众。”
言罢，大长老猛地抬起右手，将一颗药丸在指尖挤碎，药液溅入口舌，身体抽搐间向前匍匐。
皇宫卫兵一拥而上，没有发起攻击的超改者们顿时被冲散、制服。
金属墙上，杨洺注视着大长老的身影，轻轻摇头。
身不正，底不清，还想玩舆论、整逼宫？
一群自备绳索的老寿星。
……
帝星深处，那只黑匣内外，数条锁链中的一条，悄然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