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隋岚馨胸口处仿佛堵了一块石头,浑身惊颤不已。
若说她以前不曾对兰姐儿的梦境重视,今日却觉得难不成那根本不是一个梦?算来算去,若是李太后真的打算有所动作,又岂会白白给欧阳家做嫁衣。皇后娘娘有三个孩子,这皇位归属尚且难定是哪个嫡子,可是那皇后之位保不齐注定是李家女儿……
“岚馨,你怎么了?你别吓唬为夫,可是嫌弃我的身世太过复杂,会给你和孩子们带来麻烦。”白崇礼眉头紧皱,喃喃道。
隋氏摇摇头,咬住下唇,说:“李太后……她、她……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白崇礼擦了擦妻子出汗的额头,当她是怕日后有朝一日会见到李太后害怕,笑着宽慰:“我也不曾见过她。不过府中老人都对她敬重有加。若不是李氏一族大仇难保,太后娘娘早就撒手归天,有些苦难死去的人反而解脱,活着的人更为艰辛。亲眼目睹家族绝嗣,就算我这个男子,怕是都有些承受不住。不过日后若是欧阳家外孙登基,镇南侯府身份恢复,你便是我的一品诰命侯夫人!”他眨了眨眼睛,目光璀璨明亮。
隋氏心头一紧,她尚未往自个身上想,脑子里全是白若兰。她有些拿不准丈夫想法,是否在夫君看来,他们的兰姐儿也应该是嫁入高门,甚至当这天下权力至高的女子!
白崇礼将多年挤压的事情和妻子诉说,心情大好。他轻轻拦住隋氏,说:“你刚刚为李家生下一对双生男孩,想必这消息不久就会传到太后娘娘那里,她心里定是感激于你。所以岚馨,你不用害怕,我们要活的好好地,比那狗皇帝多活几年,我能获得的所有全部都是你的……”他轻轻吻了下妻子的眉心,严肃的承诺道。
“哎……”隋氏轻声叹气,早就隐隐察觉丈夫的身份定不一般,却没想到还能扯到后宫里的太后娘娘身上。她犹豫了片刻,依靠着夫君肩膀,轻声道:“兰姐儿的婚事儿若是能拖着老侯爷,你便给我使劲往后拖着……我思来想去,却是不想把她嫁到京城。”
白崇礼一怔,皱起眉头道:“你可是听说……什么?”难不成妻子连李念身世也看出不妥来?
隋氏摇头,轻声说:“你可还记得边城徐记?”
白崇礼用力想了片刻,道:“不是一户很有名的点心铺子吗?你和兰姐儿都爱吃他家东西。”
“不止如此,还做酒楼,茶社,运输……去年买了马场,和衙门一起做关外生意!”
“嗯嗯,你内宅妇人倒是对他家颇有了解么?”白崇礼酸溜溜道。
隋氏白了他一眼,道:“他们家嫡长子你可有印象。”
白崇礼摇头,说:“商贾……不曾关注过。”
隋氏就猜到他不会记得住,解释道:“他们家老爷现任夫人是曾经的大丫鬟。后来生下庶长子被老太太轰出去外嫁,当是死了。后来又不知怎么地被寻回来做妾,然后原配妻子去世后扶正。”
白崇礼不耐烦的蹙眉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你想说什么。”
隋氏浅浅一笑,说:“他们家原配所出男孩叫徐乘风,他同骆家小子关系好,都是兰姐儿小时候的玩伴。现在么……上次妹夫举办骑射比试,他拿了头筹,如今去南域参兵保家卫国!”
“哦,所以?”若不是隋氏坚持要说下去,白崇礼已然想睡觉了。
“这孩子据我所知对兰姐儿有意。他明明很早就开始替徐家跑商,却一定要来参军,这里面深意一想就知。你觉得如何?”隋氏眯着眼睛,声音缓慢轻声。
白崇礼立刻清醒了,他无法置信的盯着妻子,说:“岚馨,你疯了吗?他哪里配得上咱家兰姐儿半分?商贾子弟!当家夫人还是卑贱的丫鬟!照我说给兰姐儿提鞋都没资格!”
隋氏早就料到丈夫的反应,安抚他道:“是啊。可是那又如何,兰姐儿的性子适合侯府吗?”京城那么远,若是老被李太后唤进宫里难免和圣人见面,若是圣人看上兰姐儿……隋氏不敢深想,现如今一件件事情都符合兰姐儿的噩梦,万一李太后一心图谋恢复镇安侯府昔日辉煌,是有可能希望兰姐儿当皇后的,然后她的宝贝儿岂不是应了那场噩梦!
不可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杜绝她的兰姐儿进京,她和夫君护她一世平安。
白崇礼目瞪口呆的看着妻子,他完全无法理解隋氏的想法。白若兰那场梦唯有隋氏清楚,她关于白若兰心底的焦急着实一言难尽。虽然隋氏想要男孩,也拼尽全力生下了平哥儿和安哥儿,这是他骨血的一部分,但是无论是谁,都无法替代白若兰在她心里的位置。
夫君不在的时候,是那个小人儿宁肯伤害疼爱她的祖母也要护她,在她生孩子快要失去信念放弃的时候,也是兰姐儿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兰姐儿最珍贵这话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关键时刻,她宁可舍了白崇礼,也不想女儿受到半分伤害。
隋氏垂下眼眸,如今得知丈夫身份,那么兰姐儿的命运就变得多折。还不如就让她嫁给一无所有的徐乘风,因为整个徐家,他们都可以拿捏得住。
况且婚姻生活本就是冷暖自知,好像她嫁给白崇礼,当年也无人羡慕她,只因对方身体不好又远在边城,可是事实呢?也或许因为白崇礼的身份限制了他的仕途,所以她才可以守着这份安宁度日,所以徐家低贱的身世表面不好看,何尝不是安稳的屏障!
白崇礼没想到妻子如此坚定,他不高兴的瞥了下唇角,说:“睡吧,日后再说。”
“不成。你先答应过兰姐儿的婚约必须经过我!不许擅自让老侯爷做主!”隋氏坚持道。
她从夫君的口吻中听得出白崇礼不如他表现的那般对身份不在乎。正相反,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待日后一飞冲天,让那些曾经轻贱过她的人倾慕的心思。世事无常,谁知道日后丈夫会不会为了虚荣模糊了眼,做出将女儿高嫁的心思。
白崇礼确实不觉得女儿配李念有何不妥。在他心底深处,深知自个是侯门血脉,那么女儿做皇子正妃再合适不过。所以起初白容容和他议亲,他觉得可行,后来侯爷想让兰姐儿嫁给六殿下,他虽然觉得不满,却也觉得身份合适。男人和女人想法不一样,他总是觉得,这天下可以配得上自个闺女的也就是黎孜念欧阳灿这种年轻俊杰了……
白崇礼拧不过妻子,点了点头,轻声说:“可以躺下了吧,夫人?”
隋氏咬住下唇,点了下头,心情却难以平静下来。
她盯着床板看了一会,终归是抵不过浓浓困意,睡了过去。梦里面,是女儿天真无邪的笑颜,还有一身凤冠霞帔的大红色衣裳……
兰儿……她猛的大叫,却听到身边丫鬟们围过来的声音。
“夫人,醒啦?”
隋氏眨了眨眼睛,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明亮得很。
“什么时辰了?”她摸了摸旁边,空无一人。丫鬟绣纷端着热水走过来,说:“都午饭啦。方才老爷过来寻夫人一起吃饭,没想到夫人还睡着。他叮嘱奴婢们不许扰您,就先去看孩子了。”
隋氏嗯了一声,道:“去把孩子们抱过来。”
绣纷应声,转身离去。
没一会,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还有小娃娃的哭声。
白若兰抱着安哥儿,逗弄平哥儿,道:“哭哭哭,还是哥哥呢,害羞不害羞。”
平哥儿一听,仿佛听懂了似的竟是闭上嘴巴,然后没忍多久又咧嘴哭了。
“兴许是饿了?”婆婆问道。
“不晓得,娘亲醒了,让娘亲喂他。”一群人进到屋里。
白若兰将孩子递给婆婆,说:“娘亲,身子不舒服吗?”
隋氏摇摇头,温柔的看着他们,道:“平哥儿哭了?”
白若兰点了点头,说:“两个弟弟性格好不一样,安哥儿就不喜欢哭。我刚刚故意捏了他一下,他嘴巴长得可大了,却是不哭。”
……
“你还故意捏他?”隋氏无奈的瞄了她一眼。
“嘻嘻……”白若兰浅笑,看到旁边婆婆将孩子放在小褥子上换尿布,过去观摩学习。隋氏姐过平哥儿抱在怀里喂奶,说:“吃真是人的本能,瞧这小嘴巴,真有力气。”
白若兰脸上一热,望着弟弟咬住的娘亲部位,小声问道:“我小时候也如此吗?”
隋氏点了点头,说:“都一样的……”
白若兰无语,却是有些难以置信。
隋氏望着女儿黑溜溜的眼睛,笑着说:“你比他们两个可厉害,那哭喊声能让全府上下都能听的清楚。而且一岁抓阄的时候,你居然去摸了把匕首,吓得你祖母念叨莫不是小子投错了胎,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呢。”
白若兰脸颊通红……亏她刚刚还让安哥儿笑话平哥儿。
“不过常人道,小孩子小时候越是顽皮,长大反而乖巧。咱们家姑娘就是呢,如今水灵灵的可不是个大美人儿。”有嬷嬷插话道。
隋氏扬起下巴,很是得意,说:“恩,我家兰姐儿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找出来,天生丽质。”
白若兰已经不想说话……
“哎呀,平哥儿尿了。”隋氏皱起眉头。
白若兰上千帮忙,叨叨着说:“这小祖宗,上面吃着下面拉着……倒是不闲着。”
隋氏笑了,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嗯嗯,弟弟聪慧,懂得一心二用。”白若兰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