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乎唐刀想象的是,他直接发电给那位蒋姓上将的电报一直到大年初三才终于有了回复。
“经过核查,此事恐牵连军统要员,已上报等候上峰裁定,唐副指挥此行辛苦,可先行回郑城休整。”
蒋姓上将的回电让唐刀眉头紧锁,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虽然唐刀很难相信堂堂上将司令官会牵扯到这件贪腐大案之中,但电文却有很明显的阻止他继续追查下去的意思。
“长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直接去查过的几个县拿人还是先回郑城。”已经成为唐刀身边警卫最高指挥官的元宵低沉着声音问道。
元宵这几年在华北见过贫穷和饥饿是什么样子,但从没想到原本应该富足的中原会苦成这个样子,如果是天灾也只能愤怒的冲天空骂‘贼老天’倒也罢了,可现在分明是人祸更甚于天灾。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远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得更重要,这不禁让元宵开始怀疑自己在前线和日本人拼命去守护着这样一批人,究竟值得吗?
“这些贪官污吏,平常贪些银子贪也就贪了,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喝老百姓的血,真是该死,该杀!”经过3年半的战场,曾经的少年夏大雨现在已经是快18岁的青年,嘴唇上长出了青青绒毛,眼神中也满是凌厉杀气。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那些县长、保安团长的人好抓,他们背后之人却难搞,这里毕竟不是华北,是第一战区的地盘,我们一旦用强,造成火拼,那位蒋长官面子上可不好看,他给我们发这封电报的潜台词恐怕也在这里。”执意跟着唐刀来灾区看看并希望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的老澹台却是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本来,依照他眼里揉不下沙子的脾性,他恐怕是最赞成自家女婿快刀斩乱麻,把涉及到的几个县政府高官一网打尽,而后追查出幕后主使者,将其绳之于法的。
这数日来,他和唐刀分别带一个车队对各县走访,走访的结果触目惊心,已经发现有五个县的粮食发放是有大问题的,每个县涉及销售、发放粮食最少30万斤,背后之人从中至少可以渔利数十万银洋。
由战区司令部警卫团派出的jūn_duì 督察队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们就真的一点风声都看不到?而且军令严苛,贪赃枉法者执行战时军法,能让他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却只当看不见的唯一理由是,那后面站着他们都得罪不起的人。
而蒋姓上将发来的电文,貌似也间接地证实了这一点。
以他的权柄,竟然也要退缩保留,只能说明,至少他不愿得罪那些人。
若是换成在华北,哪怕是个中将上将,唐刀秉公执法查也就查了,但这里是第一战区,唐刀手下也就不到一千人,其中还有五六百号人还是一个全部装备着汉阳造的保安营,战斗力堪忧。
他可是知道如今的乱世,那些人为了自身利益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不过,老澹台分寸把握的很好,他知道自己女婿是个极有主见的一个人,他们这些人都只是提供意见,要怎么做,还得看唐刀自己选择。
“呵呵!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现在水都快成泥浆子了,鱼是不是也该憋死了?我先前还以为只涉及到军方大员,现在没想到还军统的人参和其中,这钱呐!还真是个好东西,无论人鬼都想插一脚。很好,我正愁拿那些小鬼祭旗不够分量,他们就主动凑过来了。”唐刀却是将电报用火柴点燃,顺便给自己点了根烟,微笑。
每当唐刀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熟悉他的人就知道,对面的日本人要倒霉了。
放在这个场景中,那自然是要开始杀鸡了。
就是不知道,谁会成为这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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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
“让你们做的事,都搞好了没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一间普通的院落的内室响起。
“报告专员,全部清除干净,没留一个活口。”一名穿着西装戴着礼貌的人连忙低头弯腰汇报。
“很好,让那些泥腿子看看,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竟然还敢背后告黑状,这就是告黑状的下场。
唐刀又怎样?这里没他的四行团,我看他就靠他手下那两三百号人怎么翻天?这次是到了老子的地盘上,是虎卧着,是龙也得给老子盘着!”内室的阴暗中,露出一张得意的脸。
这人不是赵力君还能是谁?
自从6月份在第五战区吃了瘪,被四行团神枪手们狙杀6名属下却只能灰溜溜离开的赵大专员就对四行团恨之入骨,可威名赫赫的四行团正面硬钢日军一个师团都不虚,就军统那点上不了什么台面的暗杀破坏那会被四行团放在眼里,在第五战区眼瞅着寻觅不到什么机会的赵力君申请调离,9月份又重新回到第一战区。
豫省虽然穷,但绝对是个搞钱的好地方,赵力君原本在这儿就靠着军统特殊权力笼络了一大批官员为他所用,盘剥百姓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次上边竟然来了数百万斤的救济粮,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豫省的一众大小官员们谁不馋得流口水?
只不过战区司令部的态度很坚决,而且山城那边还派了一个战功赫赫的唐团长当赈灾副指挥,这让豫省官场上的官员们多少有点顾忌,就连赵力君一开始也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主动站出来搞事情。
因为他知道,总会有人忍不住的。
果然,当那位集团军司令官身边的人私下联系他后,第一战区军统方面最高负责人知道,时机成熟了。
唐刀若是不管,那他至少能从这笔‘业务’中获利30万大洋,10万拿去孝敬自家局长,5万给自己那些得力属下们分一分,5万充实调查局在第一战区的经费,自己独得10万,简直美滋滋。
唐刀管,那他算是一头撞上铁板了。
听说那位汤姓司令官当年在徐州时就和唐刀产生过摩擦,后来还是那位李长官压下此事,这回主动让
军方和军统两方联合,别说唐刀身边没有四行团,就是有,也能捏死他。
“大过年的,参与行动的弟兄们辛苦了,给每个人发大洋20,晚上庆德楼的所有开销,记得报账,就说为追查凶案,给弟兄们发的加班费。”赵力君说道。
“对了,加强对唐刀车队的监控,我要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哪怕是拉屎。”
“是!”礼帽男低头称是。
赵力君微笑着挥挥手示意属下离开,心满意足的躺回那把舒服的躺椅上,无论是即将到手的钱财还是能让唐刀这等军中悍将吃瘪,都是让他心情极度愉快的事。
‘追命太岁’这一生办的最错的事,不是高估了自己,而是低估了他的对手。
就如同唐刀也低估了人性的恶一般。
就在唐刀等人返回的途中,夏大雨突然接到一封来自侦察连的报告,瞬间脸色大变。
过了好一会儿利用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才把电报送到唐刀手中,唐刀深吸一口气,久久沉默未语。
周围的警卫兵们感觉到自己长官的异常,脸色也不由变得肃穆凝重起来。
“周家庄日前遭遇山匪劫粮袭击,全庄人被杀,无一活口,其中一家四口更是被吊于村口大树,待县保安团赶到,山匪早已逃之夭夭!”老澹台接过唐刀手中的电文,轻声念道。
边上的元宵和石大宽已经怒睁双目。